劉備的眉毛微微一動,開始盤算糜芳這個主意的可行性,心說陶謙如果突然暴斃,徐州群龍無首,必然為之大亂,自己這個客將靠著徐州首富糜竺家族的全力支援,自然也就有了混水摸魚的大好機會。但這個主意也極其冒險,計劃一旦暴露,自己苦心經營多年的良好名聲就要毀於一旦了!

見劉備神色猶豫,糜芳忙低聲鼓動道:“玄德公,糜芳認為此計應該可行,玄德公可以想想,陶府君至今沒有嫡子,又兩次提出將徐州讓給玄德公,如果陶府君突然暴斃,陶商與陶應兩個小兒繼位都是名不正言不順,糜芳與兄長再偽造一書,就說陶府君生前遺書,將徐州讓給玄德公,玄德公豈不是就可以坐領徐州五郡了?”

劉備還是不說話,只是緊張盤算,糜芳則又低聲說道:“玄德公請放心,糜芳早已考慮仔細了,陶謙一死,糜芳兄弟自然是全力支援玄德公接管徐州;陳珪父子態度一直曖昧,屆時即便不協助玄德公,也不會站在陶商和陶應兩個小兒那邊;而琅琊臧霸胸無大志,只求割據一方,玄德公與他關係又好,只消三言兩語,承諾臧霸永鎮琅琊,臧霸必然支援玄德公領受徐州!如此一來,徐州三大勢力糜陳臧,公得其二,陳氏中立,陶商和陶應兩個小兒就是有天大的本領,也翻不起什麼風浪了。”

劉備還是不說話,許久才陰陰說道:“那曹豹呢?子方是否漏算了他?”

“曹豹小兒不足為慮。”糜芳笑道:“曹豹雖然掛名徐州首將,但本事低微,用兵無能,統軍不力,那能配得上做玄德公的對手?況且此人生性油滑,擅於騎牆取巧,見玄德公勢大,為了他的榮華富貴,嬌妻美妾,自然會做出明智選擇。”

劉備開始動心了,臉上繼續不動聲色,真正做到了喜怒不形於色。糜芳等了許久不見劉備決斷,不由大急道:“玄德公,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之前玄德公你兩次拒領徐州,已然是坐失良機,還給了陶應小兒名滿天下、盡收徐州民心的機會,現在陶謙老兒顯然已經是在把陶應小兒當做嫡子培養!倘若遷延日久,陶謙老兒忽然確立嫡子,將徐州傳給陶商或者陶應小兒,玄德公再想取徐州,難矣!”

“子方,你最後這句話說對了。”劉皇叔終於開口,沙啞著嗓子低聲說道:“陶府君是沒有確立嫡子,但是在子方你行事之前,陶府君忽然確立了嫡子怎麼辦?或者說,陶府君在臨終之際,指定一子承繼徐州——陶恭祖待劉備禮遇有加,恩義交至,備又安忍奪他父子基業?”

“玄德公,徐州是大漢土地,公乃皇親,正當領之,為何要讓於陶氏?”糜芳急了,提高聲音說道:“況且徐州又是四戰之地,舉目皆敵,非治亂之主不能居之!玄德公是大仁大義之人,難道想眼睜睜看著徐州五郡敗壞在陶商和陶應兩個小兒手裡,讓徐州軍民生靈塗炭,血流成河?!”

“公言差矣。”劉皇叔搖頭,平靜說道:“以備之見,陶商公子天性仁孝,博學淵識,才德無雙,理應被陶公立為嗣子,承繼徐州。所以備認為,子方與子仲應當儘快上表,請陶府君確立陶商公子為嫡,備也好全力輔佐陶商公子承繼大業。”

“玄德公,你是在開玩笑吧?”糜芳差點沒跳起來,“讓我們兄弟勸陶謙立陶商為嗣子,那玄德公你怎麼辦?”

“和蠢人說話,就是累。”劉皇叔心中抱怨,又見糜芳實在不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只得低聲問道:“子方,依你之見,陶商與陶應,誰更難對付?”

“當然是陶應小兒難對付。”糜芳想也不想就答道:“陶應小兒外表忠厚,內心奸險,深於城府,工於心計,且野心勃勃,遠比他的兄長奸詐。而陶商小兒迂腐痴傻,蠢如豬狗,遠比陶應小兒容易對付。”

“既然如此,那子方兄為什麼還要阻撓陶府君確立陶商公子為嫡?”劉備陰陰的說道:“自古廢長立幼,乃是取亂之道,陶府君立長子陶商為嫡,陶應公子想來也能明白陶恭祖的苦心——倘若陶應公子不肯滿意,有意篡逆,備也當興兵討伐,為陶商公子剷除逆臣!”

目瞪口呆了許久後,糜芳那點可憐的腦細胞終於運轉到位,興奮的一揮手,喜道:“明白了!玄德公是想讓陶商和陶應兩個小兒兄弟相爭,手足相殘,乘機坐收漁利!”

“蠢貨!”劉備又在心裡罵了一句,這才搖頭說道:“非也,備絕無此意,備只是覺得陶應公子身為人弟執掌兵權,似有欺兄之意,路見不平,所以拔刀相助。”

“玄德公妙策,糜芳明白了。”糜芳大喜過望,趕緊拱手說道:“請玄德公放心,糜芳回到徐州城後,立即向兄長稟報此事,讓兄長按計而行。”

劉備微微點頭,淡淡說道:“那就有勞糜別駕和子方了,子方可以多拉一些徐州文武官員助威,倘若陶府君不允,子方和糜別駕還須以長幼之別多多規勸,千萬不可讓陶府君廢長立幼,自取禍端。”

糜芳奸笑點頭,心領神會的答應,而劉備頓了一頓後,又補充道:“子方,適才你說那位陶府君最信任的張航張郎中,既然陶府君的病情在逐漸加重,子方有空時還是要多走往走往,隨時掌握陶恭祖的病情——屆時陶應公子如果不滿兄長被陶府君立為嗣子,做出傻事,陶府君的病情,很可能就會惡化了。”

糜芳又糊塗了,滿頭霧水的問道:“玄德公此言何意,能否明教?”

“子方,把這話帶回去給子仲。”劉備實在難得再和糜芳解釋,只是平靜說道:“他能明白,也能把握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