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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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的氣氛陡然放鬆,端貢的態度和語氣徹底認可了“扶風”的身份,錢日生將玉牒小心收入懷中,輕撫著衣襟。扶風一死,他覺得自己得到了某種解脫,所有的問題都變得從容多了,錢日生把這一切也開始歸結於虛無飄渺的天意。
蔣淮對世子的遭遇表示再三慰問,隨後便開始簡要交代回京的儀制和規程。相關的車駕路線已經定妥,蔣淮作為使臣需要和西昌商議和談細則,何遙專程護送世子回京。為了防止世子擔憂,蔣淮著重說明此行佈置周密,決不讓世子再受驚擾。
錢日生一邊聽著一邊點頭,何遙見火候差不多了,便擺袖一讓:“請世子移步,老奴已經預備扈從隨駕,後日便可啟程。”
一排隨從從何遙身後魚貫而入,眼看著就要往臥室走去,梁公子面目不清的站在一旁,而馬先在廊柱下正殺雞抹脖子的衝著錢日生擠眉弄眼。
“慢著,”錢日生面容一僵,狐疑道:“我要搬走?”
何遙聲音卻略略抬高,整個身子卻難以察覺的微微偏向“扶風”這邊:“雍王身體微恙思念世子,三爺和六爺也多加囑咐,特命老奴務必妥善護送。公子身份顯貴,回京不宜車駕過多。”說後再次躬身讓道。
何遙的話語句句都是規勸,可合起來卻是在規勸“扶風”和使臣同行不宜羽翼招搖。
月光融融如水,將錢日生的身影拉的細長,他仍舊不動,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何遙:“這恐怕不行,他們要隨行回國。”
錢日生看出來了,使臣雖然官職高,可這個宮裡的內侍才是主心骨,必須壓住他才行,他不容置辯的說道:“我一路走來,危險重重,妻兒生死未卜只能滯留西昌,我不想死在回京的路上,把你的人都撤走。”
隨從們沒有動,都佇立原地目光望向何遙,何遙上前一步,躬身說道:“梁公子無朝廷官職,於矩不合,老奴身負干係不敢遵從。”
“他……”錢日生看著已經晃動舉步的人影,倉促之下脫口而出:“他是我的門客,別的人我信不過。”
如同鏡湖中投入了一顆石子,院內的氣氛頓時暗流湧動,梁公子微微抬起頭,眼眸閃爍;蔣淮和何遙瞠目結舌,欲言又止;馬先驚恐莫名,老楊頭若有所思……微風拂過,眾人衣袂微微盪漾,錢日生身上的目光霎時間都飄忽不定起來。
這句話本是隨口而說,可錢日生根本想不到這句話起到的效果遠超自己的想象。“門客”二字代表著扶風再也不是以世子身份孤身入京,而是一股勢力的加入,令蔣淮和何遙自然而然的開始無限的遐想。
無聲的僵持並未持續多久,似乎是得到了某個暗示,隨從一齊轉身退了下去。
“既如此,聽憑世子大人安排。”
錢日生心裡稍稍放鬆,一眼看見退下去的人群裡還有個熟悉的身影,他冷冷說道:“馬先留下。”
蔣淮和何遙走後,幾個人不約而同的趕緊進屋商議,馬先陡然發難,劈胸將錢日生一把捉到屋角只能朝他肚子上重重壘了一拳:“你他媽把我害慘了!你究竟想幹什麼!”
說完就要拔刀,老楊頭趕緊拉住他的肩膀:“他已經殺不得了!”
馬先動作立停,瞬間已經明白眼下的局勢,憤憤的看著錢日生,忍不住又踢了一腳:“我操!當時在佳夢關我就該宰了你!”
錢日生疼的一陣乾嘔,大口喘著氣強頂精神說道:“你得罪的人可是‘前三排’的,沒有扶風撐腰,你死路一條。”
馬先心裡翻了個個兒!朝廷裡的內鬼誓要置他於死地,眼下扶風已死,一旦戳破錢日生身份,所有罪名輕而易舉就能栽在自己頭上!他瞳仁止不住的亂跳,手在刀柄上猶豫著還是鬆開了。
東家側身站著,不動聲色的看著牆上的掛畫,似乎比錢日生更值得他的關注。他現在的境況只有自己知道,手下接連被害,店鋪據點接連減少,所有的背後都有蕭先生的身影。
直到箭爐城外扶風被人追殺,他準備帶人營救之時,蕭先生的人突然出現了,不僅及時出手相救,還派來一個幕僚客卿和自己協商合作。
那人長得滿臉皺紋,打扮的像個帳房先生,絲毫沒有氣度可言。可在東家面前一站,頓時雙目爍爍泛光,開口更是語出驚人:
“梁公子,在下對您欽佩已久,這次主動向蕭先生請纓與公子共商大計,”蕭先生連面都不露,只派了一個內府客卿和自己商談。東家回憶著那次簡短的談話,那人舉手投足從容不迫,語氣謙恭,開口就將他的秘密直接戳穿:
“太子病危之時,梁公子便慧眼如炬接納質子扶風,如此眼光令人欽佩。”對方眉眼低垂,言語卻是步步緊逼:“如今太子歸天儲位空懸,雍國兩位王子勢力遍佈朝野,背後更有各自母國勢力作為倚仗,東洛、婁山皆為強國,二者任得其一,大雍必將被其操控,雍主擔憂日甚。如果此時有一名王子不忘故國、動心忍性,稍加扶持確有坐收漁利之可能。如此看來,扶風的確奇貨可居。”
那人話沒說完,東家心裡已經泛起一陣寒涼,他故作平靜的作出回答:“我是個商人,無非想要藉著護送之功在大雍開拓商市罷了,先生似乎多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