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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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卻聽遠處隱隱傳來紛雜的馬蹄聲,錢日生悚然回首,一道電閃咻的劃過,他下意識伸手一推院門,豈料那門無聲無息的就開了,他和鳶兒互視了一眼,趕緊牽馬進院,悄悄躲了起來。
隆隆的馬蹄聲越來越近,不一會兒只見門縫裡馬腿交錯,一陣風似的疾馳而去。鳶兒捂著霖兒的嘴,不停的在他耳邊叮囑唸叨著,錢日生舒了口氣,脖頸裡忽覺得一涼,雨點已經落了下來。
他帶著鳶兒母子偷偷摸進屋內,裡面空無一人,可這時馬蹄聲又兜了回來,卻在門前一齊立住。
錢日生和鳶兒彷彿被施了定身法,只聽一個清亮的聲音叫道:“是扶風公子車駕嗎?在下奉令前來護衛,請公子移步說話。”
雷聲中卻聽有人幽幽的嘆了口氣,這一聲嘆息在黑黢黢的屋內激的錢日生一身的雞皮疙瘩,他霍的轉身,除了鳶兒母子再無一人,他輕輕噓了一聲。
這時青光一閃電招長空,只聽院門砰的被人震開,一人欺身而至,看到錢日生叫道:“在這裡!”隨即揚刀便劈,只聽噹的一聲火花四溢,黑暗中竟然有個人橫刀攔在身前,大叫道:“老楊,漏風啦!”
外頭傳來一聲大喝,兵刃相撞之聲不絕於耳。錢日生萬沒想到竟然在這裡遇到熟人,他一聲驚呼:“馬先!”
“低頭!”
錢日生下意識將鳶兒孩子撲倒在地,只覺得腦後生風,隨後對面悶哼了一聲仰倒在地。電閃中,外頭亂成一片,火光中全是紛亂的人影,可院門內又湧進來兩三個人,一齊殺了過來,馬先一邊閃轉騰挪一邊叫道:“跟著我!”
錢日生一把拉起鳶兒,緊緊跟著馬先衝了出去,雷雨聲中傳來幾聲哨響,馬先刀法大開大闔,月色下颯然生風,院外一群人見到錢日生立刻衝了過來。
馬先力鬥三人,正是捉襟見肘,這時四五個人策馬奔騰衝進陣團,生生將對方截住,隨後下馬死死圍護在錢日生身邊。錢日生打眼一瞅,原來是賀三川的手下,想來對方終究不放心,讓手下沿途跟了過來。
馬先這裡壓力稍減,他臂力沉雄,戳、掃、撩、砸,偶的一道寒芒閃過,便有一人慘叫著倒地。
錢日生舉目環顧四周發現眼前的這群人裡大部分是短衫馬匪裝扮,大呼小叫聲勢極大,可功夫卻不高,被砍倒了三四人後氣勢立刻弱了幾分,可藏在身後的十來名黑衣人卻一言不發的緩步逼近。
“快走!”
馬先一聲大喝提醒了錢日生,一眼看見夾巷裡停著一輛馬車,他趕緊扯過鳶兒孩子貼牆奔了過去。三名黑衣人無聲而來,老楊頭和兩三個手下從對面的院落竄了出來,錢日生大喜:“老楊頭!”
他將鳶兒母子連拉帶扯的推上車廂,自己也慌忙翻身上車,剛一坐定斜刺裡一個人影飛了出來,以布蒙面,掄起一腳將他踹翻。那人指著錢日生衝著拼殺的眾人大叫了聲:“扶風殿下小心!”說罷一抖韁繩迅速逃離。
錢日生頭撞在牆上摔得頭昏眼花,掙扎著踉蹌起身子,下意識的一抹臉竟然滿手的血!他心裡一驚,人皮已經破了。老楊頭和身邊幾個人卻對他熟視無睹,翻身上馬揮刀割了韁繩便跑。幾聲急促的哨聲陡然響起,那三名黑衣人也緊追過去。
護衛們武功不高,但是勝在進退有度,互相配合默契,哪怕只有四人也有一股從容不迫的氣勢。黑衣人動手了,每一次出手護衛們都會發出一聲悶哼,終於一人被亂刀砍死,圈子又小了幾分。
短衫幫彷彿草原上的鬣狗,見到猛獸惡鬥他們吼叫騷擾,可一旦獵物顯露疲態便立刻張牙舞爪圍撲上來。
眾人彷彿百丈洪濤中中的孤島,一個又一個的大浪席捲而來,小島卻始終沒有被吞沒。
又一名護衛身中數刀,哀嚎著倒下他仍舊死死擋在錢日生身前,嘴裡叫著:“殿下先走!”
這時一個人影如同夜梟飄然而落,倉啷啷的一串響聲,兩條細線如鞭似槍直朝黑衣人激射而去,隨即身形飄忽滿場遊走,兩柄鏈子刀忽遠忽近,時而擎抓在手,時而飛擲而出,頓時打的對方亂作一團。
錢日生一眼認了出來,是賀三川。
馬先精神一振,也衝入人群揚刀劈砍,兩人所到之處人仰馬翻,馬先一聲長嘯橫刀將一個人短衫漢子頭顱砍飛,那人脖頸裡的血直噴而出,這一下把眾人都懾住了。
短衫幫裡有人一聲大喝:“爪子硬,這塊肉啃不動,扯呼!”
剩餘的幾個短衫幫立刻罷鬥,果斷離開卻不走遠而是袖手旁觀起來。黑衣人顯然對突然冒出來的幫手有些意外,幾聲哨響過後也應聲而動,兩人對付一個,分別撲上各自的對手。
黑衣人從始至終都是一聲不吭的默然揮刀,悽風冷雨中沒人說話,地上的火把映著一條條晃動的人影,伴隨著衣袂翻卷腳步摩擦的聲音,每幾下兵器相撞之後,都有一人撲通倒地。
錢日生注意到樹影下站著的一人,雖然頭戴面罩可他過分分開的兩眼給錢日生留下極深的印象。他不禁按壓著斷指,將劉師爺的死狀和接連兩次遇襲瞬間聯絡了起來。
是馬臉漢子!
哨聲此起彼伏,人影錯落刀光四起,眼見著又一名護衛被劈死,錢日生一咬牙伸手撤下已經破損的“人皮”,舉手大叫:“你們上當了!”說完指著馬車方向:“那人才是扶風!”
眾人果然都愣了一下,隨後繼續砍了起來。馬臉漢子哨子急催,黑衣人繼續揮刀不停。一道電閃劃過長空,錢日生陡然驚覺,自己也是目標之一?
幾聲尖哨帶著轉音,黑衣人彷彿互相應和,分出想要包夾賀三川,可賀三川卻身子一閃隱沒深巷之中。蕭瑟夜風中,攪得樹木沙沙作響,冷不丁的又是一柄鏈子刀激射而出,將錢日生身前一個漢子直接扎透。
變故陡發,黑衣人終於發現形勢不妙,哨子變得更加急促,馬先一聲長嘯,內力沛然驚得樹上的鳥雀騰的飛起一片,他翻手架開斜劈而來的單刀,刀光閃耀映的兩人面龐都驟然一亮,馬臉漢子和馬先四目相對,不約而同的邁向旁邊,凜然相視,良久不語。
自從上次交手之後,兩人都私下裡翻來覆去的思索對方的招式,都做了相應的分析和推演,所以這次一見面都雙眼放光,躊躇滿志。
刷的幾道連閃照的天地間一片雪亮,好似一聲令下,兩人同時動手。人影交錯卻無兵刃碰撞之聲,好像某種滑稽的舞蹈,又像街頭互砍卻又怕真出人命,只聽“哧”的一聲聲響,月下揚起一陣血霧,隨後又是噗噗兩聲,聲音不大卻猶如撕裂厚紙。
眾人不約而同的各退一步,紛紛側目而望。只見兩個人影先後倒地,劈殺的眾人儼然成了賭坊中圍觀的群眾,聲嘶力竭卻全神貫注於兩個豪客的最終賭局。
月光融融如水,樹聲蕭蕭,雨聲肅然。一個人終於顫顫的站了起來,踉蹌著走了幾步,隨後一聲長嘯,聲震屋瓦。
哨聲紛雜四起,時而尖嘯轉音,時而長鳴頓挫,彷彿在爭執不休,終於在一連串急轉而上由陡然點頓的哨聲中達成一致,僅剩的幾人擁作一團,步步後退消失在雨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