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放晴,蟬鳴啾啾,叫的人心煩意亂,錢日生卻如墮冰室,寒涼遍體。

師爺盯著桌上的兩個碗越發覺得起疑,看著錢日生恍惚的模樣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他更加察覺不對,剛要上前,只見錢日生反倒站了起來,苦著臉說的字正腔圓!

“葛大人離任之前,還有一具屍體,是自殺的,案卷裡有。”

那師爺一愣,隱約好像是有這麼一件事,卻又覺還有些對不上,剛要開口,錢日生機敏的搶了話頭:

“那天去二堂拜見郡守,就是說的這個事情,師爺您也在旁聽見的。”

“呃……”師爺眼珠子轉了轉,想著那天錢日生去二堂回話的場景,的確那天說了句什麼“屍體不宜停放過久”、“可否將屍體運出城外掩埋”的話語。

他在回憶裡慢慢對應著,倒是有這麼一回事,這才終於點了點頭,但是又微微一偏言語上還是不依不撓:“嘶——那屍體呢?”

錢日生難就難在這裡,那大漢躲在床下也是乾著急,自己不就是當時的那具“屍體”嘛!

這下好了,給人堵了個瓷實,現在總不能憑空變出來吧!

豈料錢日生竟然冷不丁冒了一句:“在床下。”

“啊?”師爺和床下的大漢一個嘴上一個心裡,都是一驚!

師爺瞪著眼睛上下看著錢日生,彷彿在看一個怪物!只見對方面無表情,低眉順眼的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

他抿著嘴一臉的嫌棄,心裡不由得漫上一股子涼意,頓時想到一進屋就聞到的怪味兒,心裡有些發毛!自己也算是見過生死,不怕鬼神的人物,可還真是頭一遭聽說仵作把屍體放在臥房床下的!

他趕緊側過身子盯著黑黢黢的床下,可是怎麼也看不清楚,想去看又覺得瘮得慌。

大漢那頭也是牙口緊閉,繃得額頭青筋直爆,手緊緊攥著刀柄,剛想爬出去拼個一了百了,耳邊只聽錢日生話語:

“活計放院子裡肯定不行,風吹日曬的這不成暴屍了?四周又都是鄰居,眼下又出不了城……”

他話語說的含含糊糊,師爺聽的也是若有似無,影影綽綽的好像都對的上,想要細想又一時抓不到要領。

“所以我只能先放床下了,昨天賀大人說,可以一併放棺材裡收斂,師爺你也是在的。”

話到此處,一樁顧頭難蓋腳的破綻終於算是囫圇了結了。錢日生臨機反應,說的遮遮掩掩卻又有頭有尾的全圓上了!

一席話說的床外床下的師爺和大漢都定了神。大漢心裡更是阿彌陀佛的一頓喊,連同錢日生都念叨上了。

師爺眨巴著眼睛,給這幾句意料之外的回答整的一愣一愣的,一想到屋裡的怪味,更是有些噁心,內心此刻其實已經信了幾分。

因為昨晚就派了人在外頭盯著錢日生家,的確沒見著人進出,可他心裡還是不除疑,便指著床下:“拖出來我看看。”

錢日生答應了一聲,繃著臉走到床前彎下腰,那大漢剛要拔刀,卻見錢日生正焦急的衝自己擠眉弄眼的,隨即伸手摁了摁自己的膝蓋,然後順著腿抓著自己的腳踝,大漢剛一楞,只見對方一屁股坐在地上,竟然開始把自己往外拖!

大漢此時福至心靈,一下子明白了用意,趕緊繃直身體,一動不動,死魚一般任憑錢日生拖拽。

一連的大雨,屋子裡本就一股子怪味,床下更是雜味混沌,只見錢日生費力的跟拔河似的把大漢拖出半個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