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長不大!”賀懷眼皮一番,煙桿子指著賀三川:“帶幾個兵回來無所謂,你就不能遮掩點?怎麼給房一行抓到了把柄?”

賀三川內心繁雜,對這個話題他不想多說。

“那房一行是刑部推官出身,你帶兵入京的事情可大可小,就看他怎麼揉捏了。”賀懷煙鍋輕輕敲了敲桌面:

“你恐怕不知道吧,這個房一行,和咱們賀家有著刻骨深仇。”

“啊?”賀三川一愣,還真不知道自己家和房一行竟然還有這麼個過節!

賀懷鼻腔裡噴著煙霧,盯著燭火追憶著往事繼續說道:“他兒子當年從軍,姓房的上下打點了個遍。結果你爺爺軍令如山,說人人都有兒子,憑什麼他房一行竟敢透過兵部驛站給自己下信,今天寬限了他的兒子,別人的兒子怎麼辦?”

賀三川是帶兵的武官,也最恨帶關係兵,寬縱了其他人不服,管的嚴了就會得罪人。爺爺的話語說的他內心也是一拱一拱的贊同。

賀懷瞥了他一眼,含著煙感哼了一聲:“老爺子眼裡揉不得沙子,偏偏就把他兒子編入了先鋒營,結果攻佔沙河城的時候深陷重圍,被砍的屍體都拼不全。”

油燈爆了一下,賀三川這才從話語的沉浸中醒了過來,無聲的嘆了口氣。

“所以,”賀懷撣了撣身上的菸灰:“房一行對你的案子,對你父親的案子,一定會往死了辦!”

賀三川嘆了口氣,目前的癥結是父親的下落,是怎麼落得個“叛逃”的罪名的。這個罪名查清楚,房一行再怎麼報復,也沒法光天化日的栽贓。

“棘手啊,你爹——”賀懷臉色陰沉,沉吟了一會兒才吐了一句:“目前下落不明啊。”

賀三川抽了一口涼氣,被煙味嗆得有點像咳嗽,卻見賀懷眼皮猛然一翻,聲音壓得極低:“你跟我說實話,你爹有沒有和你……”

他謹慎的看了一眼門口,隨即做了個執筆書寫的動作。

賀三川點了點頭,說道:“有是有,但是無非是一些叮囑的言語,沒什麼見不得人的,隨他們看。”

“確定?”

賀懷緊跟著問了一句,眼神牢牢的望著賀三川。

“真沒有不能見人的,三叔,難道你還信不過他嗎?”

賀懷抿了口煙,在嘴裡醞釀了一會兒,才悶悶的吁了出來:“這就好,這就好。”

賀三川被著慢吞吞的三叔憋得焦躁不堪:“我爹去佳夢關當郡守,怎麼會……”

他想說叛逃,終究還是忍住了。

“具體的我不清楚,現在查的太緊,我也探不出什麼。”

他嘆了口氣:“咱們賀家,說起來是關中名門。可惜啊,你爺爺和大伯戰死在困馬灘;二叔在出兵銅獅嶺的時候,給東洛射的跟刺蝟似的……”

賀懷有些傷感的猛吸了一口:“我是個不中用的,咱們賀家就剩你爹撐著了。年輕一輩……”

他說著拍了拍賀三川的手臂,說的意味深長:“你可不能在朝廷裡栽跟頭啊!”

賀三川彷彿不認識眼前的三叔,眨了眨眼睛困惑道:“三叔,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麼?”

三叔的臉隱在繚繞的煙霧中,有些看不清晰,話語依舊沙啞低沉:

“眼下這個案子,你父親還沒查明,我不得不要提醒一下你,人言可畏,你千萬不能攀上太子。”

賀三川瞳仁一跳,回想起昨夜大庭廣眾下要去太子那裡對峙的場景,頓時心亂如麻。

他一下明白了三叔言語中的另一層含義。事情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嚴重,逼宮之事並沒有發生,那問題就出在父親那裡了。

“現在最要緊的,是把事情說清楚,給朝廷一個交代。”

賀三川底下眼瞼,只見三叔遞來的紙張上竟然是一封信!

他猛地抽了口涼氣,就著燭光展開一看,是父親的筆跡。

他翻眼掃了一眼對面的三叔,隨即埋頭詳看,可細讀之下更是觸目驚心!

“三川吾兒,為父此次赴任海昌郡守,生死難料。”

看到這裡賀三川彷彿被一盆冰水兜頭澆下,不禁打了個寒噤!

父親緩緩踱步的背影彷彿就在眼前,正對著自己娓娓而談。

他目光亂跳著繼續看下去:“如若不測,萬不可進京告狀,忍氣吞聲,方能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