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越打越是焦躁,知道傷口扯動,內力難繼,一定要速戰才行。

他恨聲一突,身形陡然放低,斜刺裡鑽向老漢右側,左腳朝老楊頭腿前一攔封住對方,右腿猛然踏地,擰腰轉髖,右腳腳跟蹬地借力,力傳腰髖,隨即回擰加速,一柄單刀勢如驚雷,嗚的一聲橫掃過去!

這招“瘋柳折腰”看似極其簡單,但是要想使出威力,從距離、招式到步伐發力,是極其考究的!

老楊頭見大漢閃身擰腰的瞬間便大驚失色,此時處處被封,竟無路可退!

他一咬牙只得前衝,雙手並舉,猛砸大漢手腕肩頭,只聽砰的一聲悶響,隨即哐噹一聲,單刀落地。

兩人均都後撤一步,大漢捂著傷口,臉上豆大的汗珠在月下泛著光,身子已經有些恍惚。

而老楊頭也氣喘吁吁的心有餘悸。要不是這漢子受傷,橫掃發力那下陡然頓澀,豈能這麼容易被他攔住?

錢日生撩開車簾,屏息凝神的望著,開口喊道:“住手吧,別傷著老伯!”

他轉臉對著老楊頭哀求道:“楊伯,我跟你回去,我不拖累你,行嗎?”

星星點點的雨絲隨風落在臉上,反而讓他覺得內心都清淨了。他內心一聲罷了,跌坐在車上,仰天一嘆:“漢子,你走吧——”

“漢子,你功夫很好。”老楊頭由衷讚歎了一句隨即轉向錢日生:“你是個可憐人,心腸不壞。”

大漢抹了一把臉上的虛汗,藉著談話時機調整著氣息。他萬萬沒想到,郡衙門裡的車伕竟然是個深藏不漏的大高手!

“可你們縱使逃脫,又能去哪裡呢?”

這個問題讓錢日生有些迷茫,他長長的嘆了口氣,對著無盡蒼穹上的白月說道:“我不知道啊——”

郡守被人殺官頂替,這樣的大案的確不是三五天就能拿下的。

他是公門老吏,很清楚這裡黑天不見日頭的事情太多了。萬一拖的久了,成了懸案,自己在牢裡連個照應的人都沒有,保不準就要當替死鬼。

其實,還有個更深的想法埋藏在他的心底。

他不想再過那樣的日子的,受夠了。他茫然的回望城門方向,彷彿看著自己的一生……

老楊頭耷拉的眼皮看不是一點神采,枯井一般,聲音卻悠悠盪盪:

“漢子,我幫了你,你反而要殺我,這又是什麼道理?”

大漢心裡一懵:“你說的什麼鬼話?我聽不明白。”

馬兒打了個響鼻,有些不安分的踱了兩步,老頭楊輕輕撫摸著馬頭,看都不看大漢一眼。

“你跟蹤賀謹,和那幾個賊子交手四次,其中有個會暗器的,為何被你輕輕一拍就死了呢?你能隔空發力不成?”

大漢心裡一震,見鬼似的盯著眼前的老楊頭兒,心裡突突亂跳,隱約的想到一件事……

老楊頭的話語平淡至極,繼續娓娓道來:“最險的一次,六人圍攻,你身負重傷,為何擒拿你的時候,好巧不巧就跌倒了兩個,反倒讓你逃了?”

大漢陡然心裡一個閃念,回想老者的身形武功,他不由得抽了口涼氣:“你……”

“再比如——”老楊頭依舊面無表情,看了錢日生一眼,嘴裡說的話卻如晴天霹靂,震得錢日生險些跌下車來!

“那假郡守派了兩個人盯你們,為何至今都少了一個?”

大漢這回心頭敞亮,爽落的對著老楊頭肅然而立,拱手拜道:“謝前輩搭救之恩。”

隨即他又一抬頭指著錢日生懇求道:“前輩是高人,送佛送到西,就放過這位朋友可好。”

雖然和錢日生相處幾天,但是畢竟生死之交,大漢誠懇的說道:“你也知道他是個窩囊人,想活著總沒錯吧。”

老楊頭抬頭看著天邊的冷月,側臉清亮顯得皺紋如漁網一般:“那你們有地方去沒?”

錢日生和大漢對視了一眼,一個茫然一個遲疑,都搖了搖頭。

老楊頭這才轉過臉,對著兩人認真說道:“你們如果沒有奔頭,我倒是可以將你們引薦給我的東家。”

隨即他意味深長的又補了一句:“東家對你們的所作所為,很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