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之前,都均斐迫不及待地想要見見織月,與她說說話,帶她回家。

可真見到了織月,都均斐反而怯了場。

但他一雙腳像是被釘子定在了水泥地面上,邁不動。

織月將垃圾掃成一團,轉身去拿畚斗裝垃圾。

她一回頭,便看到身後站著一個高個子的男人。

那男人穿著黑色的西裝,頭髮短得能看到頭皮。

織月含笑的臉龐,在看到都均斐時,驟然僵住。

剎那間,織月的眼裡聚起了風風雨雨。

她很快又低下頭去,假裝繼續掃地。

都均斐是導演,他擅長用鏡頭去捕捉每一個人最細微的情緒反應,沒有人會比他更能理解人的眼神所傳達出來的內容。

剛才,織月看到自己的那一眼,分明是充滿了愛恨不能,與痛苦不捨。

都均斐心裡產生了一個想法——

她認得自己!

她根本就沒有失憶!

可她沒失憶的話,當年為什麼不肯告訴警察她的身份?這些年裡,為什麼不肯回來找自己呢?

答案,都均斐不敢深想。

都均斐垂在腿邊的雙手蜷縮了幾下,才鼓起勇氣,邁開長腿,朝織月走近。

織月專心掃地,連地上的螞蟻都數清楚了。

這時,一雙鋥亮的皮鞋,闖進織月的視野裡。

織月的笤帚,在都均斐的鞋尖前停下。

她不得不抬起頭來,用迷茫地眼神盯著都均斐。

織月用胳膊夾著笤帚的手杆,她用手語比劃道:先生,你是哪位學生的家長嗎?你的孩子叫什麼?

都均斐盯著織月看了半晌。

他伸出雙手,緩慢地,比劃道:我是一名監護人,我來這裡,是要找我養大的孩子。

織月看懂了他意思,沒反應。

都均斐又比劃道:她叫織月,林織月,今年35歲。

十八年前,我弄丟了她。這些年,我一直在找她。

都均斐停下來,無聲地注視著織月。

織月牽強地笑了一下,她比劃道:我們學校,沒有這樣的學生。

都均斐笑了一下,笑得很難看。

他又告訴織月:我這裡,有她的照片,你幫我看看,你有沒有見過她?

都均斐從胸前的口袋裡,拿出一張照片來。

那照片很舊了,照片的膠已經變了色,上面人像的衣服已經斑駁。但兩個人的模樣,卻還很清晰。

織月接過照片。

低頭,便看到了一個少女,和一個成年男人。

少女穿著紅色娃娃領裙子,與個子高高的男人站在一起。

少女笑著,露出尖尖的小虎牙。

一雙眼睛,顧盼生輝。

而那個男人,生得有幾分痞氣,眼裡總瀰漫著幾分散漫不正經的笑。

拍照時,少女的腦袋下意識朝著男人的肩膀靠了靠,可見,少女是依賴那個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