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是發生什麼事了嗎?”顧憶之不明所以。

一陣陰風吹過,令人後脊陡涼。

陸瑾年未曾回應,只是眉頭皺得更深。馬兒方一嘶鳴,陸瑾年便已醒來,心中頓感蹊蹺,於是有心留意周圍的環境。

四周很安靜,不同尋常的安靜,既無蟲鳴,也無鴉叫,寂靜得彷彿一切都已死亡。夏天的夜不應該如此安靜,讓人心頭隱隱生出一股不安。

忽然間聽到一串窸窣的響動,顧憶之指著某個方向道:“先生,那裡好像......有什麼東西!”

陸瑾年望向那片幽深黑暗的樹林,眼中透露著訝異。那聲音離他們頗有些距離,常人幾乎是聽不見的,可顧憶之不僅聽見那聲響,還能辨明方向,實在令人不解。稍事思考,陸瑾年便想清楚其中原因。顧憶之繼承了段柯的修為,其五識自然而然有所增強,至於增強多少,就不得而知了。當然,眼下並不適合深究此事。

在兩雙眼睛的注視下,一道巨大的黑影衝出幽暗的森林,猛然向二人襲來。

幸虧陸瑾年反應得及時,拉著顧憶之避開。不過車伕就沒那麼幸運了,他見馬兒嘶鳴不安,便知情形有異,欲獨自騎馬逃走,可剛剛解開韁繩,一張血盆大口便朝他席捲而來,連人帶馬吞入腹中,馬車也被撞散了架。

勁風帶起塵土,吹散篝火。

藉著散落的火光,二人看清那黑影的模樣,顧憶之當即驚呼道:“好......好大一條蛇!”

那是一條巨大的黑蛇,身長十餘丈,粗如水缸,通體漆黑的鱗甲閃著銀光,在黑夜中綻放著猙獰。黑蛇盤起身體,蛇腹蠕動,隨後緩緩轉過身,朝著二人吞吐蛇信。

日前與鏢隊分別時,鏢頭曾提醒過二人,中州南部與通州交界之地有妖怪作祟,想必眼前這條黑蛇。

蛇信跳動,黑蛇張開大口,竟口吐人言:“今天是什麼好日子,不僅送來了血食,還附贈一顆金丹,只要吃掉你,我必能褪去妖身,化形成功。”蛇妖對著顧憶之露出貪婪的目光。

妖族的修行方式與人類不同,在凝結妖丹之後,會產生一個巨大的分水嶺,化形。若是無法化形,則終生止步於金丹之境,而一旦化形成功,便相當於人族的元嬰境界,擁有足以問道的靈智。

眼前這蛇妖距化形僅一步之遙,若真讓它吞食了顧憶之的金丹,或是再吃上數十個百姓,說不得真能化形成功,到時再欲將之剷除,恐怕費好一通力氣。

見蛇妖蠢蠢欲動,陸瑾年當即將顧憶之護在身後,右手拔出寶劍,橫在身前。

蛇妖冷笑:“不自量力。”隨即便舞動粗壯的尾巴朝二人抽打而去,蛇尾畫出弧度,所過之處,樹木皆被掃斷。

二人避之不及,被蛇尾橫掃出五丈外,狠狠栽了幾個跟頭,才緩緩地站起來,體內氣息雖翻騰湧動,稍事調整,已漸漸平息下來,並無大礙。終究是修行之人,體魄之強遠非常人所能及。

“去一旁躲著。”陸瑾年微微側目,對顧憶之說道。

就在顧憶之還未來得及反應之時,陸瑾年已揮劍刺向蛇妖。劍鋒並無靈光,招式也僅是凡間武學,威力有限,但勝在身法靈動,劍招巧妙,每一劍都如林間蜂鳥,既有所指,亦有所避,劍劍砍在蛇妖身上,從不落空。且每一劍都直至蛇之要害——七寸。

反觀那蛇妖,體型碩大,卻為之所累,但凡陸瑾年調轉鋒芒,蛇妖便來不及躲避,只能硬生生吃下一擊。只可惜蛇妖鱗甲堅硬,又有靈力相護,陸瑾年接連的攻擊都未能傷其分毫。

蛇妖不勝其煩,怒目圓瞪,當下便用尾巴捲起周圍的樹木朝陸瑾年扔去,待陸瑾年躲閃之時,又張開大口,噴出一股靈力洪流。好一個畜生,竟還懂得聲東擊西!

不過陸瑾年畢竟是老江湖,這點小伎倆早已看破。他連連幾個靈巧的躲閃,不僅將襲來的樹木一一避開,還繞過了蛇妖吐向他的靈力洪流,可謂從容。然而陸瑾年卻來不及得意,他陡然瞥見,那些被他躲過的樹木,其中一棵正朝著顧憶之飛去,嚇得顧憶之六神無主,呆愣在原地。無奈,陸瑾年只好飛身而去,一劍寒芒將樹幹劈開。

正是這短暫的空檔,給了蛇妖可乘之機,巨尾橫掃,有靈力相佐,威力更是不凡,直接將陸瑾年掃飛出去,撞斷了一棵大樹才跌落在地。

“先生,”顧憶之大驚,趕忙跑上前將陸瑾年扶起來,“您沒事吧?”

一大口鮮血吐出,哪像是沒事的樣子。

不愧是金丹境的妖物,對靈力的運用僅僅只皮毛,卻已非人力所能應付,幸好這蛇妖不會使些神通道術,否則陸瑾年此刻早已命喪黃泉。

拭去嘴角的血跡,陸瑾年警惕地望著蛇妖,心裡越想越憋屈。怎麼說他也是道德宗長老之一,門內弟子都要尊稱他一聲師叔,如今卻被一隻金丹境的蛇妖搞得如此狼狽,若是傳出去,他那張老臉怕是要丟盡了。

陸瑾年暗道:“早知道下山前就讓二師兄把封印解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