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實是讓顧憶之傻了眼。御劍飛行已是最基本的神通術法,門內那些師兄們都是會的,陸瑾年身為掌門首座的師弟,眾人皆尊稱他一聲師叔,卻不會御劍飛行,似乎......不合理啊!

顧憶之將頭探出窗。熱風穿過綠林,木葉簌簌,暑氣漸消,吹得人心神舒暢。知了伏於枝葉,蟬鳴不歇,奏盡餘生歡樂。

那裡有一片水田,農人躬身插著晚秧,汗水灌溉沃土,今年必是豐年。翁老坐于田壟,孩童嬉戲野地,歡歌對唱,笑逐顏開,此間樂趣,不是神仙,勝似神仙。

舉目眺望,顧憶之歡欣展顏。他已許久未這般笑過,不拘於禮法,不束於外物,全然由心,情之所起,興之所致,而笑亦由所生。那些農人的生活,正是顧憶之夢寐以求的,辛苦、清貧卻溫馨自在,那是人間煙火味。

七日車馬顛簸,二人終至義陽。

破廟,他又回來了。當顧憶之走進故地,一切都不曾變化,那日段柯與黑衣人的交手,刀光劍影仍刻在地面和牆壁上,唯有野草長到腰間。

供奉的大殿依舊破落,無人修葺。殿內添了許多茅草,有三五個乞丐,或睡著,或擺弄石頭打發時間,原屬於顧憶之的“家”,已被他們佔了去。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吃頓足以果腹的飯菜,乞丐如此簡單而安樂。

濃烈而刺鼻的臭味充斥著大殿,陸瑾年僅僅是站在門口,已被燻得一陣反胃,當即閉氣。

顧憶之沒那般嬌貴,他從死屍腐骨中走過,那種氣味更令人作嘔,相比之下,乞丐身上的惡臭實在算不得什麼。

二人走進大殿,乞丐也不再擺弄石頭,而是打量著顧憶之和陸瑾年,見其衣著不凡,立即上前乞討:“兩位大爺行行好,給口飯吃,我們已經好幾天沾過米麵了。”

曾是乞丐,所以比任何人都懂乞丐。衣不蔽體,朝不保夕,餓極了便去偷去搶,甚至為了一個饅頭打得頭破血流,與他人而言,這些不過茶餘飯後談論的笑話,對顧憶之來說,卻是最真實的經歷。

乾瘦的乞丐跪在顧憶之身前,連連磕頭。

顧憶之一時心軟,便欲解下包袱,給那乞丐一些銀兩,怎料陸瑾年卻按住他的手,從懷中取出一錠銀子:“我問你件事,若是你答得好,這錠銀子便歸你了。”

乞丐看著百花花的銀子,眼睛都亮了:“您儘管問,只要小人知道的,一定全都告訴您。”

陸瑾年開門見山:“我問你,你來這裡之前,這裡是否住著其他乞丐?”

“這......我倒不是很清楚,我們幾個是半個月前來的這裡,那時候廟裡是空著的,沒見著其他討飯的。”乞丐回道。

那些林墨派下山的弟子,想必得到的也是這個答案,所以才無功而返。

沒有線索,顧憶之很是失望。

身後的陸瑾年則神色如常,也無風雨也無晴,只是默默用了靈力,將銀錠子震碎,扔到乞丐窩裡,而後對顧憶之說:“此處並無線索,我們入城。”

步步回首,步步留戀,顧憶之眼前盡是那些他與三哥相依相伴的時光。

入了城,二人隨意找了間客棧住下。晚飯時,陸瑾年與掌櫃閒談,有意無意的問道:“近來城中可有哪些奇聞軼事?”

開客棧的人,南來北往見得多了,訊息自然靈通。掌櫃笑著回道:“近幾日卻是不曾聽聞,不過一個月前,這義陽城中倒是發生了一樁趣事,只是少有人知曉,小老兒恰巧是其中之一。”

“可否說與在下聽聽?”陸瑾年將一錠銀子擱在桌上。

掌櫃見陸瑾年出手闊綽,當時便高興得緊,笑臉迎道:“我記著,那日城中來了位仙長,似乎是遊歷到此,在城中逗留數日,住的正是小老兒的客棧。某日傍晚,仙長從外面回來,身旁多出個乞丐。我一時好奇,便問仙長此人是誰,仙長回道,那是他新收的徒弟。一個仙人卻收了個乞丐作徒弟,您說,是不是有趣得很吶!”

陸瑾年假笑:“確實有趣。”

一聽“乞丐”二字,顧憶之當即停筷,問向掌櫃:“掌櫃的,你還記得那乞丐長什麼樣子嗎?”

掌櫃訕笑:“這......你可難為小老兒了,每日來來往往的人那麼多,小老兒怎記得清啊,何況誰會去注意那些臭乞丐呢!”

也確是這個道理。客棧每日進進出出的人不在少數,若非奇醜或是奇美之人,誰又會留意對方的容貌。至於那些乞丐,人人唾棄,自然無人關心他們的長相,甚至某日死了一兩個乞丐,恐怕都不會有人發現吧!人世本就是如此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