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江塵低著頭,默不作聲。

他被這個老師完全看穿了。他最不想面對的事情被魏澤完全揭開,一切都被赤裸裸地暴露出來。在這位老師的話語前,他毫無反抗之力。

他無言以對,只是坐在那,等著接下來魏澤劈頭蓋臉地把他罵一頓。但最後他等來的,卻只是一聲輕笑。

“既然你不知道你想要什麼,那麼現在我換個問法。”魏澤道,“你不想要的,是什麼?”

他看到那雙眼裡泛起了一絲別樣的神色。黑瞳的少年在沉思著,用前所未有的眼光,重新審視這個垃圾一樣的自己。

在他暗下思考的時候,魏澤同樣在感受著。

他一動不動看著學生的臉龐,感受著這個少年的情緒——那臉上狠厲和痛苦來回交替著,好像要活生生地把他撕裂開似的。

他能感覺到那種痛苦,那無異於將自身生吞活剝。

“自從姜玲離開,你才一直在折磨自己。因為她要做的事情九死一生,而你幫不上任何忙,你痛恨這樣的自己。”

魏澤最後還是替他把話說了出來:“所以,你是不想她死,對麼?”

韓江塵驀地抬起頭來。那一瞬間,魏澤看到他眼中彷彿有利刃閃過。

“很好,看來你已經意識到了問題所在。”魏澤微微勾起嘴角,“那麼,就學著去拒絕吧。”

“不去爭取你所想的,這是軟弱;不去拒絕你所惡的,這是懦弱。”他看著韓江塵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道,“一個男人,可以軟弱,但決不能懦弱。”

韓江塵久久地坐在那裡,看著老師的眼神,原本平穩的呼吸愈發急促起來。

“...我該怎麼做?”他第一次主動向老師發問道。

“很簡單。將你所惡化作你所欲,為了你真正想要的,去爭,去拼,用盡你能用的一切手段,把本應屬於你的東西爭回來。”

魏澤加重了語氣:“因為,你本就不該是一味跟在別人身後的人。若前路無光,那麼你便去成為光。只有這樣,你才能真正長大。”

韓江塵跪坐在那,雨水從他的髮梢和臉龐淌下。

一語點醒夢中人,就如同驚雷劈開枷鎖,封存的記憶被全部釋放出來,如潮水般將他淹沒。

他又回想起那個黃昏,那個女孩擁抱著他,在他耳邊低語。

——你本來就該是成為這人間的守護者。”

——你不該是一味跟在別人身後的那個人。”

現在,他突然懂了那天女孩的話。

他依舊一動不動,但魏澤能感覺到少年心中激起的驚濤駭浪。這讓他無意地笑了笑,繼而蹲下身來,直視著面前那雙低垂的、漆黑的眼睛。

“看來,現在你已經想明白這件事了。作為老師,我能說的話,也到此為止。”

魏澤說著,緩緩抬起手來:“接下來,我能送你的,只有一件東西。”

一道寒光突然閃現在黑夜裡,韓江塵隨著聲音抬起了頭。

在他面前,魏澤伸出了手來,手中不知何時已然抓著一柄米來長的深棕劍鞘來,劍刃出鞘的瞬間,彷彿伴隨隱約的龍吟。

“龍泉之劍,代表高潔。”魏澤將那柄劍舉到他面前,“接下來,就得由你自己來作出決定——是就這麼繼續自我折磨一蹶不振,還是拿起這柄劍、去避免你不想要的那個結局?”

四周狂暴的雨聲突然平息了,迎面的風吹過少年的臉龐,像是吹走了什麼長久的跗骨之蛆,那眼中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燒。

他伸過手,鄭重地接過了那柄名為龍泉的長劍,大力攥緊。

魏澤淡淡笑了笑,放開了手。

“從今天起,它就屬於你了。”他站起身來,目光卻穿過面前的身影看向他身後,“那麼,接下的事來就拜託你了。”

韓江塵微微一怔,隨著他的話回頭。就見五步開外,青衣長髮的身影默默地佇立在那,青蔥草葉合著流水從她腳下流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