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田幸村長嘆了一聲,道:“我知道……但是,我還是要去。”

望月千代的目光看向了劍兵衛,片瞬之後,又轉向了真田幸村。

只見,年輕武者的眼中,竟然露出了覺悟之色。

忽然,她明白了。

這封信,是一把通向地獄之路的鑰匙,一張奪走主人性命的催命符。

一念及此,千代不覺眼眶一熱。

她恨恨的一閃身,拿起了竹門內的信,撕個粉碎,一邊撕,嘴裡一邊喃喃道:“幸村大人,你別去。不,我們沒收到信。沒有........沒有.........”

劍兵衛欲語又止,將頭歪在了一邊。

幸村一聲嘆息,幽幽道:“千代,你不該撕掉這封信的。你是瞭解我的,即便沒有這封信,我也遲早會出山,幫助豐臣再次對抗德川的。因為.......因為........一切都是為心中的大義。”他的聲音帶著寂落,又似有一絲悲涼。

女孩沒有抗辯,只是默默低下了頭。

畢竟,面對主人,無論做出什麼樣的決定,自己也只有服從的份。

庭院內,大雪已經完全掩蓋了屍體。而竹簷邊,不時地有雪屑,不斷落下。

輪月當空.......雪夜漫漫,眾人相對無聲。

卻聽真田幸村忽向劍兵衛懇求道:“劍兵衛大人,即使你不與我同去大阪。在下也想求您辦件事。”

劍兵衛抬起頭,直接接觸到了真田幸村那真誠、期待的眼神,心中一陣不忍,長嘆一聲道:“你說吧,無論什麼事,我都答應你。”

“感激不盡,劍兵衛大人!”真田幸村雙眉一展,目光熠熠的望著劍兵衛。

劍兵衛問道:“究竟是何事?”

真田幸村點點頭,緩緩敘述道:

關原合戰之後,我和父親所屬的西軍敗亡。由於我哥哥的求情,我和父親得以免死。但還是被德川家康這隻老狐狸軟禁在九度山。為了防止我再次出山與他為敵,家康將我的十文字槍——紅牙飛燕封印在高野山三千院的大雄寶殿內,交由武僧們重重看管。那些禿驢們,用的是寶藏院流的槍術,十分擅長對付忍者。我曾派猿飛、小六、才藏等六位忍術高手潛入三千院拿回我的長槍。可惜,被僧兵們發現,六人還因此差點被擊殺........

“等一下,為何這些寶藏院的僧兵們要幫助家康?”劍兵衛脫口打斷,眼神不易覺察地一變。

真田幸村喃喃嘆了口氣,轉過頭去看著他那副真田紋赤備胴鎧甲:“寶藏院的槍術流祖——寶藏院覺禪房法印胤榮曾經和柳生宗嚴一起在上泉信綱門下學習劍術,二人系師出同門.........而三千院又是寶藏院的分支.......所以......”

“懂了!”劍兵衛忽地喟嘆道。

真田幸村微一遲疑:“劍兵衛大人,我知道,這次的難度很大。但是,我還是想拜託你這位劍豪替我取回紅牙飛燕。因為,也只有你的虎流劍術才可以對付僧兵們的寶藏院槍術。”

劍兵衛手扶著下巴,長久無語。

見男人有些猶豫,千代那剛剛建立起的一絲絲好感剎那間全無。

望月千代手指不易覺察地握緊了掌中絲線,忽地冷笑道:“幸村大人,我們不必求他,千代替您走一趟三千院便是。”

“千代,你難道沒有聽到我剛才所說的?那些三千院的僧兵們就是專門對付忍者的。不但你不許去。還有飛鳶先生也不能去。”真田幸村回首,再次警告二人。

“幸村大人!”望月千代委屈了一聲,又神色複雜地看了劍兵衛他一眼,那眼神流露出的意思就是:“幫幫幸村大人吧。”

真田幸村安慰道:“劍兵衛大人,如果你真不願去,我也不強求。畢竟,這的確是個很無理的要求,我再另想辦法便是。”

說完,幸村憂傷的望著外面的雪景,心底的荒涼猶如冰雪。

劍兵衛看著幸村,良久,沒有說話。

——無論是長筱合戰,還是關原決戰。幸村身邊的人都已經紛紛離他而去,而如今的他,除了真田十勇士與千代,已經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了。

如今,他不但失去了長輩,夥伴。更是丟失了愛槍,形同一具軀殼。

劍兵衛知道,此時的幸村,內心深處的痛楚和失落根本就沒人能明白。對這位武者來說,槍不僅僅是他的武器,更是他戰場上信賴的同伴。

就在這一剎間,劍兵衛也長長舒了口氣,拉低了頭上的斗笠,扛起那把鏽跡斑斑的打刀。

風雪月空下,男人的內心,無數次較量已經掠過。留下了,那個屬於劍兵衛的最終答案。

男人自信又神秘的一笑:“幸村大人,準備好酬金吧!”

話音未落,瀟灑頹廢的背影,消失在白雪皚皚的竹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