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青在半山腰,山腳下鄭家院子裡的螢火之光有些細微,看不清楚移動與否,只能確定燭光亮了一會兒,其光乍盛,而後乍滅。.sHuoTXts.;樂;文;l+

呼延查烈伸著脖子踮著腳尖往山下望,警惕地問:“來人了?”

“何止?只怕來者不善!”暮青見呼延查烈眉頭緊鎖,寒聲道,“你想,春夜風大,如若提燈出門,燭光飄搖不定亦或忽然被風吹滅都有可能,但怎可能光亮乍盛?除非是燈籠燃了。”

剛剛鄭家院子裡那乍亮之光並非燭光,而是火光。

雖然提燈之人有失手打翻燈籠的可能,但那火光剛燃起就滅了,滅得極快,太過可疑。

呼延查烈年紀雖小,卻聰慧過人,思量了一會兒便懂了其中的道理。

“是他!他來了!”憑直覺,呼延查烈戒備地退了一步,退進祠堂裡,出來時已背上了小包袱,“我們不能留在這裡,去哪兒?”

鄭家人不可靠,一定會供出他們藏在此處,好在她說的對,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他們現在走還來得及!

但呼延查烈走了幾步卻沒聽見身後有腳步聲跟來,他回過身來,見暮青仍在原地。祠堂外的老樹發了新芽兒,星光細碎,嫩芽兒也碎,少女在老樹下身披舊氅迎風而立,一襲素裳遍映著細碎的光影,天闕山河皆負肩頭。那風姿堅毅不折,身影卻素薄如紙,彷彿山間一縷清風,隨時可化去,死生再難尋。

呼延查烈望著樹下之人,幼小的心裡忽然生出害怕的情緒,放下包袱往前走了兩步,小心翼翼地問:“你走不動了嗎?”

令他安心的是,樹下之人走了出來,踏草之聲無比真實,他緩緩鬆了口氣,卻聽那人道:“我還有下山的力氣,你就不必與我同路了。”

“下山?”

“是。”

“救人?”

“嗯。”

“你是不是蠢?!”呼延查烈小心翼翼的語氣在再三猜問後,終於含了怒意。

暮青笑了笑,在他面前蹲了下來,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道:“春夜寒氣重,這深山老林的,你不識路,不可孤身上山。我下山之後,你安心在祠堂裡過夜。呼延昊對我勢在必得,倒沒有必須把你帶回關外的理由,我下山之後自有辦法讓他無暇他顧。”

“……”

“如果天亮之後我沒能回來,你就原路折返,翻過麥山和翠屏山,找到官道,見機行事。”暮青邊說邊從身上摸出兩件東西來,正是都督府的腰牌和江北水師的兵符,“我有件事想託付給你,幫我把這兩樣東西交給步惜歡。還有……”

暮青低頭,抬手撫簪。人命關天,沒有多少時間話別,指尖的涼潤感卻將她帶回那年初夏,斷崖山頂,老樹之下,男子盤膝而坐,藉著月色細心雕磨,一枝翠玉竹簪是他為她備下的生辰之禮。此後她便一直以此簪發,從沒想到會有摘下送還之日。

“此物你帶在身上,如若見到步惜歡,就說是我臨走前所託。他會明白我的心思,設法保全你,你信他便可。”暮青將三樣隨身之物交給呼延查烈,沒有多看,只起身北望,絕然走遠。

“莫要跟來,記住我交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