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卓之坦然地道:“我今兒是來帶你去玉春樓裡見一個人的。”

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可隱瞞的了。

“誰?”暮青問。

“你見了就知。”魏卓之並非賣關子,眸底隱含幾分憂焚之色,“前日夜裡死的那人是她的貼身丫頭,我答應她請你去玉春樓裡一見,眼下出來,留她一人在屋裡,我有些放心不下。你可能現在就隨我去?”

暮青聞言看向巫瑾,巫瑾正巧診完了脈,道:“身子好些了。”

“謝謝大哥。”暮青讓巫瑾把脈只是想解釋昨夜之事,脈象如何她並不關心,她更關心案子,於是問道,“大哥可用過早膳了?”

“我無妨。”巫瑾搖搖頭,不同意暮青這就走,“只是妹妹還用過早膳吧?查案雖要緊,可也要先顧著身子。”

“我可以坐馬車去,在路上吃,大哥在府裡用過早膳後再回王府吧。”暮青顯然已經決定了,她要去玉春樓,那煙花之地巫瑾想必不喜,她就不讓他一起去了。

卻沒想到巫瑾無奈嘆了一聲,“你我見一面不易,今日無事,若妹妹不嫌大哥幫不上忙,大哥就陪妹妹走一趟。”

暮青很意外,但巫瑾既然說了,她便沒有多想,回身吩咐月殺備馬車,並讓楊氏將早點送進馬車裡,因此錯過了巫瑾眸底那莫名複雜的神色。

都督府的馬車不大,但佈置得雅緻,車裡四壁錦繡,小方桌上放著素包和四樣點心,兄妹兩人對坐,暮青拿了只素包,巫瑾取了塊金絲小棗糕。他用餐舉止優雅,比起步惜歡的雍容矜貴,多了些溫和矜持。暮青沒那麼多講究,軍中吃飯跟行軍打仗似的,她習慣了,今兒又要趕著去玉春樓裡查案,她便幾口吃掉了只素包。

巫瑾看得直皺眉頭,“慢些,大哥可不想過些日子給你診脈,再診出胃疾來。”

暮青知道吃飯太快對身體不好,心虛之下含糊地應了聲,捏起只點心,隨口道:“不是好些了麼……”

哪知巫瑾聽聞此話,神色顯出幾分複雜來,垂眸道:“嗯,是好些了,只是……”

嗯?

“只是?”

“沒什麼,只是有些陰虛內熱之症,回頭大哥配副藥來,命府裡的人煎來喝喝便好了。”

巫瑾說得輕巧,暮青卻不太信。若真是如此,他那躲閃的神情是為何?她並未覺得身患重疾,這些調理調理便好的小病,大哥也沒有必要騙她。既如此,他何必躲躲閃閃?

馬車裡的光線有些昏暗,暮青盯著巫瑾,那雙眸子比平日裡更加明澈透亮,彷彿能看穿一切不解之謎。

“大哥,陰虛內熱之症是何症?”她職業病犯了,一定要弄清真相。

“沒什麼……”

“說實話!”

巫瑾低咳一聲,避開暮青的直視,“沒什麼,只是……今早為妹妹診脈,觀妹妹兩顴潮紅,脈象有五心煩熱等陰虛內熱之象,乃是腎火旺盛所致的腎陰虛之症。”

暮青不懂醫理,但腎火旺盛她聽懂了——這不會是說她慾求不滿吧?

“妹妹放心,此症輕微,只是有些火熱內鬱。大哥給你開張滋陰降火,清肝理脾的方子,稍加調理便是。”

“……”

暮青默默轉頭望向窗子,先前飛快吃完的那隻素包此刻好像卡在喉嚨裡,想咳都咳不出來。

馬車行在青石長街上,大清早的人還不多,風拂開錦簾兒,日光晃過,只見少年的耳根潮紅,神情懊惱。

這她真是犯蠢了,竟因一時嘴笨不知如何解釋昨夜之事就讓大哥把脈,卻忘了他素有神醫之名,非但能診得出昨夜她有沒有*,還能診出這些來!

該死的嘴笨!

該死的職業病!

少年扒著車窗,默默低咒,那背影竟有幾分可愛。馬車裡的尷尬氣氛散了些,巫瑾眸底漸生笑意,聽見暮青扒著車窗,再次低咒:“該死的步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