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青端著花托走到步惜歡跟前兒,目光轉開,面頰生粉,一身清冷忽然便添了女兒嬌態,“那個……我不太懂這些。”

她指的是梳妝打扮,步惜歡卻彷彿沒聽見,仍怔愣失神。

暮青耳根微紅,把花托往他面前一放!

砰!

步惜歡一醒,他從未這般失態過,回過神來後不由失笑,笑自己。

暮青被他看得不自在,笑得也不自在,扭頭就走,“若是看不習慣,我去換了!”

手腕被人從身後拽住,步惜歡平時一副骨子裡都懶的樣子,力氣卻頗大,暮青踉蹌著退了兩步,往後一跌便跌入了步惜歡的懷裡。男子坐在椅子裡擁著著她,把臉埋在她的衣裙裡低低的笑,笑了好一會兒,問她:“青青,這可是真的?”

他沒做夢吧?

這驚喜來得太突然,他竟覺得如在雲端。

“假的!我本想拿上來給你穿的。”暮青口不對心。

步惜歡聞言,笑得愉悅,她的性子他再瞭解不過了,刀子嘴豆腐心!

“娘子美極,哪需為夫來扮女子。”男子由衷一嘆,忽然便抱著她起了身。

暮青吸了口氣,有些緊張,緊緊盯著步惜歡,卻見他沒將她往榻上抱,而是抱著她到了梳妝檯前。說是梳妝檯,其實只是張梨木雕桌,上頭放了臺銅鏡。

步惜歡將暮青放到圓凳上坐下,道:“坐好。”

暮青回頭,見他走到書桌前端了那盛著胭脂水粉、金箔花鈿的托盤來,他將這些放到梳妝檯上,立在她身後,對鏡端量她。她孃親早亡,家中只有爹爹一人,想來無人教她梳妝,遙記得在古水縣官道上那匆匆一瞥,一根翠竹青簪便綰了她的發,亦如今夜這般簡單。其實,她青絲如緞,這般簡束,任青絲松垂,更顯得她堅韌挺拔清卓如竹。

但今夜,他想親手為她綰髮。

木梳就在托盤裡,步惜歡拿起來,為暮青松了發,輕梳兩鬢,細挑千絲,攏雲鬢,簪金釵,綴步搖,點妝花。水粉輕施,胭脂淡暈,他以水化黛為她畫眉,以指蘸膏為她點唇,一片金箔花鈿吹在眉心,他執筆挑起硃砂在那金箔上畫下花蕊。擱筆對鏡,只見鏡中少女神若月射寒江,豔若霞映澄塘,暈暈嬌靨,驚為天人。

原以為她清冷似霜雪,只有素淡顏色才可襯她,未曾想這喜慶之色穿在身上別有一番韻味,猶如新婦。

步惜歡嘆了聲,想起句話來——賞心悅目是佳人,從此千秋無絕色。

“來人!”他忽然喚人,但未轉身,仍望著鏡中容顏,目光貪戀,“取兩張紅紙來,再把朕今夜回宮的衣袍拿來。”

窗外倒懸下一道人影,聞令便去了。

暮青回頭問:“紅紙?”

步惜歡笑而不語,輕啄一口暮青的臉頰,她果然不再問了,瞪了他一眼就起身走到書桌前,看他寫的奏摺去了。

“如何?”他問。

“比豔詩寫得好。”她評價。

步惜歡在奏摺裡的大意是,春娘一案已鬧得百姓皆知,如今人心惶惶,需公開案情,一撫民心,二撫軍心。民心對朝中來說無甚用處,軍心卻是元黨關心的,眼下正值練兵的要緊時候,為了不讓水師有情緒,朝中必定發榜文公開還江北水師一個清白。

暮青對這奏摺很滿意,提筆便謄寫到了奏本上,明日命人送入朝中。

待她謄好奏本,月影便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