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孬不孬種,你們來試試就知道了。”章同冷哼。

“哼!殺了一天了,只憑你們兩個人,以為能殺得過老子這麼多弟兄?笑話!”那為首的馬匪也哼了聲。

“誰說只有他們倆的?老子兩個不是人?”這時,魯大的聲音自村路後頭傳來,與老熊一齊走出來,站到了暮青和章同身邊。他們兩人在那邊路上,聽見有馬匪進村,等了片刻卻沒見人湧進來,想著許是都圍上了暮青和章同,兩人便趕緊趕過來了。

那馬匪眼一眯,等了一會兒,見無人再來,便笑道:“四個,看來你們死了一個。”

韓其初一直在村長家中,未出戰,但這事沒人傻乎乎的告訴敵人,暮青只哼了一聲,淡道:“嗯,五個人,來了四個,等於死了一個。算數真好,以後不當馬匪,可以當個算賬先生。”

那馬匪臉刷地黑了,傻子才聽不出她話裡的嘲諷。

魯大、老熊和章同哈哈大笑,魯大一指腳下屍山,大笑:“那不成!你小子太抬舉他,他想當算賬先生,得先數出來他們死了多少人。”

老熊和章同又一聲大笑,月色照人,伏屍滿地,四人立在屍山上,浴血堅守,孤獨蒼涼,卻笑出了幾分血氣。

笑聲傳去老遠,隨風散在小村的夜空,讓人心頭髮熱,也遮了村後急切的敲門聲。

村中最後一排土房院子裡,立著兩道人影,一人身形佝僂,夜色裡瞧著似是位老者,另一人清瘦斯文,拍門聲卻急,語速極快,“老鄉,我等乃西北軍將士,困守村中,浴血奮戰一日夜,援軍明日傍晚才至,我等只有四人,勢單力孤,精疲力盡,望村中壯士相助,共抗馬匪!”

韓其初拍著門,心中有火在焚,他在村長父子家中看著那四名馬匪,聽著外頭殺聲,算計著人至少來了五撥,昨夜那兩撥依照戰術,他們四人又體力充沛,並沒有太累。但黎明時分至傍晚,不停殺退了五撥馬匪,想必已身負有傷,精疲力盡。

再戰一日一夜,他想他們或許已不能。

不能看著他們死,他只能儘自己最後所能。

然而,門緊閉著,屋裡似無人,死寂無聲。

韓其初立在門外,看一眼那村長。

老漢哆哆嗦嗦上前敲門,“李家老大,快開門,前頭拼殺的確是西北軍將士!西北軍的副將軍就在其中!”

門還是緊閉著,屋內無聲,韓其初等了一會兒,轉身離開那院子,往下一家。

“老鄉,我等乃西北軍將士,困守村中,浴血奮戰一日夜,援軍明日傍晚才至,我等只有四人,勢單力孤,精疲力盡,望村中壯士相助,共抗馬匪!”

那門也關著,無人應聲。

老漢趕緊又上前遊說,“馬三家的,快叫你家漢子出來,前頭拼殺的確是西北軍將士!西北軍副……”

韓其初不待他說完,轉身便去下一家。

敲門,請援,一家接著一家。

“老鄉,我等乃西北軍將士……”

“老鄉,我等乃西北軍將士……”

西風呼號,割過屋牆,蒼涼的哨音訴盡冷漠悲涼。

無人開門,西北百姓的守護神,這夜被他們所守護的西北百姓關在了門外,絕了僅存一息的生機。

韓其初立在村尾,看伏屍一地的村路,看一排緊閉的屋門,仰天一笑。

那村長畏畏縮縮挪來,小心翼翼瞄著韓其初,道:“這、這位將軍,這也不能怪俺們村中百姓,大家夥兒這大半年都被馬匪給嚇怕了……”

“怕?”韓其初冷笑一聲,“正因你等怕,幫著馬匪綁劫路人,害了多少無辜之人?我等昨夜本可回營,因怕走後村中百姓遭屠才留下孤守!一日夜,殺退七撥馬匪,護你村中一人無失!直至今夜走投無路,才來請求庇護,而你等呢!”

“怕?難道我西北軍的將士是鐵打銅鑄,非血肉之軀?難道我等家中無妻兒老幼,願戰死異鄉?”

“呵!關外殺胡虜,關外剿匪徒,以為護的是我大興百姓,原來不過護了一村冷血之徒!”

“罷了,西北男兒的血性不過如此,既怕死,你等且在家中等著吧,我自去尋軍中同袍,今夜便是戰死,也要與我同袍兄弟身首一處!”

韓其初走去院外,自一具屍身旁拾起一把刀,仰天深吸一囗西北的夜風,意難平,語氣已無波瀾,只道:“援軍明日傍晚到,若你等能活到那時,韓某隻有一事相求——聽說村中家家都供著西北軍的長生牌位,砸了吧,無需再奉!”

說罷,他走向村尾,身後院門忽然吱呀一聲,開了。

那開門聲不大,出門來的漢子腳步聲卻沉厚有力,他肩頭扛著把鋤頭,月色照著他的臉,黝黑髮紅,衝韓其初喊道:“誰說西北男兒沒血性?你這人咋這麼沒耐性?黑燈瞎火的,家裡找把鋤頭的工夫就被你給罵了!俺們村裡的漢子有沒血性,俺今晚就叫你瞧瞧!”

村中百姓日日田間做活,鋤頭放在哪裡怎會不知?這藉口太拙劣,韓其初轉身,卻瞧見一排村屋的門一個接一個開啟,裡面出來的漢子拿著柴刀、斧頭,扛著鋤頭、釘耙,個個喘著粗氣,衝他呼喝。

“俺們村裡的漢子有沒有血性,今晚就叫你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