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踏長夜,碾破村前月色,樹影搖碎了人影馬影,鋪在村路上,幽暗猙獰。

為首的馬匪嘴角一道猙獰的刀疤,目光森寒,疾馳在前,未進村,刀已在手。

一個時辰前,他們的人來了上俞村。一刻鐘前,一人從村中馳出,騎的是他們的馬,馬上卻非他們的人。那崽子往葛州城方向馳去,他們的人去追,才追出五里地,就死了三十多弟兄,詭的是沒人瞧見他使的是何兵刃!寨中已派了弓手和精騎去追,而他們這隊人則被派來村中抓人。

村中還有五人,不知身手如何,想來沒中蒙汗藥,逃出去的那崽子身手還那般詭,想必這五人也非泛泛之輩。

但那又如何?區區五人,他們的人數可有整整五十,且有戰馬。

五人,不過是五隻螞蟻!

那馬匪兇狠一笑,刀疤猙獰,見村口已在眼前,手中長刀舉起,後頭跟著的馬匪齊望那刀,見幽幽寒光逼著人眼,對著月色,橫劈而下!

屠戮的訊號,激起一雙雙眼裡的殘忍嗜殺,血未起,月已紅。

“殺!”

殺聲驚了老村,村民們瑟縮在屋中,黑暗中梭著驚恐的眼,等待著將要臨頭的噩運。

那馬蹄聲忽然在村口雜亂起來,戰馬嘶鳴,人聲喝罵,還有些噗通噗通的沉悶聲,伴在西北凜凜風刀子聲裡,若一首壯闊的夜曲。

村口已成一片亂象,地上忽起的絆馬繩,老樹草垛後忽奔而出的人,後方忽然策出的馬,頭頂忽落的長刀……血濺三尺樹梢,染了村頭土路。

那前頭為首的馬匪被絆倒,尚未瞧清來人,後頭來不及拉韁的馬便踏在了他頭上,夜色裡如破開的瓜,血肉、腦漿,潑出一地,被身後倒下的人和戰馬覆住,長刀落,鋪濺一層新血。

戰馬揚蹄長嘶,馬上匪勒韁、呼喝、抽刀,稍一耽擱的工夫,便有一顆人頭落地。腔子裡的血濺出三尺,染紅月色,驚了馬上人。驚住的被砍下馬,未抬頭,頭頂便有長刀落。

深夜村口,刀割人命,如同割稻草。

五十條人命,不用一刻鐘便倒在黃土路上,血依舊是熱的,生命已了無生息。

人的慘嚎落去,馬的嘶鳴驚起,關外神駿的五十戰馬倒在了破敗的老村口,與馬匪躺在一處,堵了村口的路。

村中靜了下來,只餘風聲。

村人瑟縮在家中,貓在門後,扒著門逢,瞧外頭動靜。

夜色裡,有人影進了院兒,那村人哆哆嗦嗦往後退,絆倒了門戶一把斧子,吭地一聲,夜裡異常響亮。院中那黑影忽然轉頭,往屋中一望,那村人又哆哆嗦嗦抱起斧頭,鈍刃對著門外。

那人影卻連門前臺階都未踏,轉身便進了旁邊破屋,一會兒搬出個罐子來,速出了院子,消失在夜色中。

這夜,兩三百戶村人,大多見著了此景,卻不知來自己院子的是啥人,乾的又是啥事。只知人去了,村中便又靜了,直到一個時辰後。

村中靜了約莫一根時辰,村口又有馬蹄聲來,狂亂,沉悶。到了村口,依舊沒有聽到進村的聲響,只聽見人聲喝罵,隨後馬聲馳遠。

村人不知馬匪為何來了又走,心剛稍稍放下來,便聽馬蹄聲又來!

馬蹄聲沉悶,繞了半個村莊,似是村前土牆的方向!

有村人家中正對那土牆,隔著門縫往外看,見戰馬高壯,一躍便跨過了村中土牆,馬上黑影手中提著刀,月光照著刀鋒,晃見那些黑影眸光森寒。

“馬、馬匪來了!屠屠屠、屠村了!”那村人轉身便往屋中跑,屋中婦人懷抱孩子不知往何處躲,那漢子搬起個籮筐便將娘倆扣住,上頭搭上被子,又將屋中一隻老櫃子挪到門口,欲擋住門。

櫃子剛搬出來,門縫外忽有火光起,那漢子奔過去,隔著門縫見村牆下一片火海,著了火的人在地上打滾兒,馬長嘶驚縱,正踏在那著了火的馬匪背上,那馬匪猛地抬頭,口中噴出的血火光裡豔紅。

一名背後著了火的馬匪從火海中奔出,有人影立在火海外,一刀送進那馬匪腹中,刀抽出來,帶出的血珠兒如線,濺上院牆,風送著血腥氣和焦糊味兒傳進院子裡,那漢子扒著門縫,火光照見他眼裡的恐懼和希冀。

有人在殺馬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