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化敵為友(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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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老咦了一聲瞧向暮青,“小子竟懂醫理?”
“家父略通醫理,我習得些皮毛,說得不對之處,望吳老莫怪。”暮青垂首恭敬道,面上已現疲態。
吳老瞧瞧她,再瞪一眼章同,哼道:“老夫就覺著你小子說話文縐縐的,比軍中一些狂妄莽漢強得多,怪不得老夫瞧你順眼,你也算半個後生。”說話間,他又坐下了,取筆蘸墨,一張方子順手便成,“魏家給軍中備了不少藥帶去西北,暫時不缺藥草,但前線戰事緊,藥材確實要緊著用。老夫且給你開一方,你今夜不得回帳,醫帳中就有歇息之處,你去那邊歇息,夜裡若不好,老夫好再給你瞧瞧。”
暮青將藥方接過一看,頓時目露感激。吳老嘴上說藥材要緊著用,方子裡卻又給她加了幾味藥。
“杵著做什麼?去那邊取了藥罐煎藥,這小子不是與你同伍的?叫他煎藥去,急吼吼地闖來老夫醫帳,不就是為了來幹活的?”吳老沒好氣地擺擺手,“去吧去吧,別用我的藥童,都忙著給傷兵煎藥,沒那許多人手!”
醫帳頗寬敞,用簾子隔開了三處,一處開方,一處煎藥搗藥,還有一處放著兩張木板床。那木板床只是幾隻大箱子上放著塊木板,上頭鋪著席子。如此簡易,暮青望著,眸中暖意漸替了清冷。睡床自然比睡草地好得多,昨夜草原上剛下過雨,地上溼潮,她染著風寒,席地睡只會加重病情。風寒風熱之症,軍中常有,喝幾副藥,歇息幾日便好,實在不足以佔醫帳中一張床位,顯然是吳老胸懷仁心,故意留了她。
床上有張棉被,正是暮青此時所急需的。她去床上前回身看了眼章同,章同正好從地上拿起只藥罐,掀了簾子出去,並未瞧她。
暮青上了床,棉被裹上,聞著醫帳中的藥香,聽著藥罐裡咕嘟咕嘟的聲音,漸生睡意。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聽簾外傳來一位老者的喝斥聲:“藥都煎好了,端著碗杵在這兒做什麼?再不送進去藥都涼了!哪來的毛躁小子,照顧病人都不會,還敢闖老夫醫帳!”
暮青反應了一陣兒才辨出這聲音是吳老的,而自己正在醫帳中,那簾外被喝斥的人應是章同。
正想著,章同端著藥碗臉色陰沉地走進來,只瞄了她一眼便將目光轉開,藥碗直直地遞了過來。
暮青欲言謝,卻發現嗓子疼得難以發聲,只好先將藥喝了。藥不冷,也不燙,溫度剛好,喝完便覺五臟六腑都暖了些。
“多謝。”暮青終於能出聲,她將藥碗遞給章同,道,“你回營帳歇息吧,我自己在此便可。”
章同冷笑一聲,“你自己便可?那老頭趁你睡著了給你把脈怎麼辦?”
暮青看了他一眼,此時無力吵架,便躺下閉上了眼。
見她不出聲了,章同就地坐了下來,將藥碗放到了旁邊地上。醫帳中並不安靜,隔壁有藥童在抓藥搗藥,有藥罐在咕咕嘟嘟,低低切切的聲音裡,她的呼吸聲仍能清晰地鑽入他耳中。
他轉頭看向床上,她蜷在棉被裡,眉頭皺著,睡得並不安穩。簾旁藥爐的火光映著她的下巴,清清瘦瘦,不見稜角,反倒有幾分柔和細膩。
他為何以前沒發現?
章同目光落到暮青那粗眉細眼上,皺了皺眉。
是了,誰能想到這平平無奇的相貌,這疏離清冷的性情,會是個女子?誰能想到,女子敢假扮男子入軍營從軍?
她待人疏離,毒舌如刀,湖邊演練,林中驗屍,孤身一人提著把箭與呼延昊在草原上對峙五日,不費一兵一卒破了機關陣——她哪一點像女子?
女子養在深閨足不出,出則輕紗罩面,低眉順目,行路纖纖細步,笑顏當如花,吐字如玉音。她哪點像……他想起湖邊那夜,她將旌旗呼地插在他臉旁,便不由眉頭擰出一團疙瘩。
大興律,女子擅入軍營者斬!她不知?
他應該將她告發的,軍營乃男兒報國之所,豈容女子混在其中胡鬧?但不知為何,這念頭一冒出來,他便想起她那日提著短箭從傷兵營帳裡出來的身影。那短箭上帶著血,他瞥見便轉開了目光,他救了一人,卻死了一百。他忘不了清理戰場時,身後那兵一箭穿喉的模樣。
其初說,若非他示警,死的人會更多,他嘆他重情,殊不知真正重情的那個人是那總沉默寡言的少年。
他挫敗自責之時,她獨自提箭與呼延昊草原對峙,替劉黑子出了頭,替全軍出了口氣。
強者自強,弱者自責,他深深挫敗,深覺有她在的一日,他會永被她的光芒遮掩。所以,今夜發現了她的秘密,他本該趁此出擊,告發她,讓她離開軍營,可是出了營帳,他的腳便不自覺地往醫帳來,他還替她在吳軍醫面前遮掩身份,替她煎藥,此時還替她守著床。
他真是……瘋了!
暮青清晨醒來時,章同正引著魯大和老熊進來。
暮青並不意外,今日草原上發掘機關,大軍雖不必行軍,晨練卻還是要的。她晨練未出操,老熊得知她昨夜風寒,驚動了魯大,三人便一起來了軍帳。
魯大一見暮青額前溼漉漉的模樣便皺了眉,“叫你小子別逞能,偏要去淋那場雨!昨晚風寒,怕老子說你,才沒敢告訴老子吧?有能耐你小子一晚上就好利索了,老子不知道,你就不用捱罵!”
魯大嗓門大,暮青剛醒,被他一吼,一時有些懵。她抱著被子坐在床上,那懵懵的表情落在章同眼裡,不知為何心底有些暢快。
老熊趕緊岔開話題,問道:“好些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