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心魔(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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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鶴的眼漸漸沒了神采,暮青望著他,手卻在微微的發抖。
“別看了。”步惜歡將她扶起來,握住了她微顫的手,取出帕子來為她細細擦拭手上的血。她的手不該用來做這些,為報父仇,在邊關時她的手便已沾過人命,今夜又是一條人命,他知道她心裡定不好受。
“我殺的,沒什麼不敢看的。”暮青淡道,仍看著安鶴,他的頭臉已被血染溼,脖子還在往外冒血,頭歪在一邊,半個腔子都露了出來。如果這是她出的命案現場,她一定會以為兇手是男子,在下手之前,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會有那般氣力,動手的那一刻,似將此生所有的氣力都凝聚在刀上,一刀竟割斷了安鶴半個脖子。
她盯著那冒著血的腔子,忽然將手從步惜歡的手心裡抽了出來。
步惜歡看向暮青,見她緩緩蹲下身去,刀在指間,下手一劃,幾下便將安鶴的人頭割了下來。
暮青提著安鶴的人頭站了起來,那被血沾溼的頭髮將她的手染髒,她全然不覺,提著那人頭便走向屋外,將那人頭擺在乾淨的廊上,面朝南方。
她指尖一挑,解了大氅,露出一身素白衣袍,月光灑落肩頭,如掛霜雪,似披重孝。風過樹梢,低低颯颯,少女雙膝一彎跪到廊下,膝頭磕在冷硬的青石階上,其聲如悶雷。
“爹,女兒不孝!”暮青面向江南,額頭撞在廊階上,聲悶戳心。
她汴河尋兇,西北從軍,時隔半年到了盛京才查出一丁點的眉目,半年來不曾拜祭過爹,今夜才斬得仇人頭顱祭拜,身上還未帶紙錢香燭。
少女肩頭微顫,跪在地上不起,她有愧!斷案一生,到了至親之案,兇手卻尋得如此艱難……
“青青。”步惜歡不知何時走來她身後,暮青聽見了卻未回身,男子望著她的背影,眸底痛意翻湧,“你爹的死,我亦有責任。”
暮青肩頭一顫,仍不起身,只沉默地跪著,頭磕在廊上,那永不彎折的背脊似承著人生不能承受之重。
“那時,朝中奏請西北軍在江南征兵,元家覬覦江南之心已昭然若揭,我勢必不能坐以待斃,是而帶了柳妃南下,此舉只為做給天下人看,我亦可寵一女子,並非只好男色。”他隱忍籌謀近二十載,近年羽翼漸豐,亦知元家已等待不及,因此才開始試著改變掌控天下風向,“柳妃之死,我因不想再擔虐殺宮妃之名,故而下旨徹查,我沒指望能查出兇手,只是想鬧出些動靜兒來給天下人看。可最後……卻害了你爹。”
暮青聽著,許久才出聲,問:“我爹被賜毒酒時,你在刺史府?”
步惜歡嘆了一聲,“我在行宮。”
但安鶴並不認識暮懷山,隨意找個死囚替了他也是可以的,只是那時沒想著為一介仵作費這心思。可到頭來,那時的毫不在意袖手旁觀,卻成了此時的心魔。
若那日她爹未死,他與她此生或許不會再相遇,可她爹的死讓他們相遇,卻讓他此生都有愧於她。
“青青,此事終是我……”
“步惜歡。”暮青忽然出聲打斷了他,站起身來道,“我心裡很亂,想靜一靜,今夜的事多謝你。”
她背對著他,說完此話便轉身離去。與他擦身而過時,她未抬頭,只在院門處摸出面具來戴時指尖禁不住的微顫。
他回身望著她,聽見院門吱呀一聲開啟,看見她決然而去的背影。
夜風低起,滿園腥甜,男子低頭,望著廊下那落下的紫貂大氅,慘笑一聲,喉口一甜,鮮血如殘梅,落紅滿地。
她還是怪了他。
梅林裡颯颯一動,四名隱衛見勢現身。
“主子!”月影扶住踉蹌的步惜歡,道,“快!想辦法去鎮軍侯府報信,讓瑾王務必出府一趟!”
“將這兩具屍身處理好。”步惜歡半跪在廊下,面具顯不出蒼白的臉色,只嘴角鮮紅刺目。
月影身後,兩名隱衛應是,兩人的身量胖瘦乍一瞧,與安鶴和司徒春頗像。
步惜歡沒看兩人,只拾起地上的紫貂大氅,起身時沒讓月影攙扶,獨自出了院子,一路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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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差三百沒寫完,寫完了早晨發的,今兒更的算昨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