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我是暮懷山之女(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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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龜奴笑得猥瑣,似以為暮青昨夜和司徒春共度*,今夜心癢難耐,又要來尋歡。暮青自不解釋,聽這話裡有兩人約定的時辰,便端坐在屋裡等了。
暮青盤膝坐著,盯著房門,這一生裡最難熬的那夜她已熬過去了,而這一夜,該是水落石出要人來償了。
步惜歡坐著她身側,斂盡懶態,不出一聲,只伴著她,等。
這一等不知多久,待夜風起時,院外有人聲傳來。
“裡頭兒?”太監聲音尖細,聲音曼然悠長。
步惜歡彈指滅了桌上火燭,屋裡一黑時,聽一物脆聲一折,咻地破窗而出!
安鶴正往廊前來,聽那咻聲疾步便退,身後噗通一聲,司徒春眉心插著朵紅梅,僵直倒在院中,冷月清輝,照見男子雙目圓睜,眉心滾出血珠兒,殷然勝似紅梅。
安鶴靴尖兒一點,縱身退到司徒春後,一腳將屍體勾起踢向房門。房門忽開,饕風掃來,樹梢不動,花枝不折,屍體卻當空一翻,滾進梅花林裡。
安鶴瞥了眼院中的花枝,心生凜然,不知何人內力如此深厚,竟可無勁無形!這些日子元修出事,他忙前忙後地跟在太皇太后身邊,本無空閒來長春院,今日卻收到司徒春的傳信,說江北水師都督昨夜來了長春院,手中不知攥了什麼把柄,今夜子時就要見他。這些年來,長春院做的事多了,不知那少年攥著哪一樁的把柄,他原是不懼這威脅的,但眼下元修剛從閻王殿回來,太皇太后擔心得緊,容不得他出半點差池,那少年乃元修的舊部,頗得他的信重,萬一他不來,惹得她將那些把柄捅到了元修面前,讓元修惱了他或是與太皇太后生了嫌隙,那便得不償失了。
他今夜是稟明瞭太皇太后前來的,本想瞧瞧這少年有何花樣要耍,卻沒想到剛進院兒,屋裡便燭滅飛花,有人膽敢在他長春院裡殺人!
安鶴見過暮青,聽得出她的腳步聲不像是內家高手,那房裡飛花殺人者顯然不是她!
此人是誰?是與司徒春串謀騙他來此,還是那少年請來的人?
“你是何人?”安鶴問時已將退至院門,遠遠望見林中落梅如潮,隨風蕩來,漫天飄灑,如天降紅雪。他欲出院,卻身置梅海,落梅襲人無聲殺氣不露,卻片片如刀!
安鶴怒笑,雨花宮袍鼓盪生風,衣袂上松鶴金羽如針,袖下忽見一條金鞭,凌空一掃,劈開落花,隱見屋裡有人緩步而出。冷月清輝灑在廊下,那人淡立廊內,月色照不見他的容顏,只見他指間拈著一朵紅梅,月光照著那花那手,花豔刺目,手腕清俊。
那人廊下拈花,只看花,不說話,廊前落梅卻似知其意,一散又聚,迎面而來!
安鶴揮鞭,鞭聲如雷,如一道金電劈裂夜空,卻掃不盡落梅殘花。殘花遍地,轉瞬飛起,落梅不見消減,反愈見繁多,金鞭妙法可毀石斷骨,今夜卻掃不盡一院飛花。
飛花越碎,花海越密,暗刀越多,安鶴心覺不妙卻脫身不得,他習武半生,大內少遇敵手,今夜竟進退不得,隻眼睜睜看著飛花如刀,割皮片肉,執鞭之手如被千刀所割,血肉隨花飛濺,金鞭啪的落地!
安鶴面白如紙,目光陰毒,內力震得衣袂鼓盪,以寬袍隔開飛花,他彷彿能看見廊下那人嗤笑,心中亦知內力遲早有耗盡之時,他卻同樣嗤笑一聲,他雖看不出那人是何來頭,所練的是何秘笈功法,但隔空飛花,他損耗的內力定比他重。
安鶴衣袍鼓盪,遙看廊下,大有一比誰的內力更為深厚的意思。院中一時靜了下來,只見月色當空,殘花如海。未幾,飛花漸密,安鶴似有不支,內力耗盡前他忽然靴尖向後一掃,地上的金鞭頓時飛起,自他身後凌空一掃,飛花散開,未聚之時見他身後三步便是院門,他回身縱出,看起來像是要往門外逃。回身之時,他卻忽然一扯那金鞭,向後一擲!
那一擲,含盡內力,金鞭如劍,刺破花海,直指廊下!離廊下還有一丈,那金鞭的鞭骨忽開,只聽咔咔咔咔之聲,黑紫的藥粉隨風撲去廊下,月色下望如毒霧。
那廊下之人總算抬了頭,身未動,指尖一挑,風袍忽解,擋了那毒霧之時,飛花盡回身前,連同那風袍一同裹了那團毒粉送入了林中。安鶴藉機要逃,廊下之人彈指間,手中拈著的紅梅射出,打上飛來的金鞭,只聽錚的一聲,紅梅落地,金鞭回頭,凌空呼嘯揚鞭一打,正中安鶴的後背!
“噗!”
安鶴噴出口血來,踉蹌一倒,撲在院門口便起不來了。
金鞭妙法,毀石斷骨,這一鞭打斷了他的腰骨!
院中再次靜了下來,步惜歡回身看向屋裡,暮青面向院中盤膝而坐,不動不說話,屋裡燭火盡滅不見五指,男子的目光卻精準地落在她身上,看見她望著安鶴。
自安鶴來了,她一直就是這麼望著,高手相拼,她不驚,毒霧撲面,她不懼。她的目光從沒有離開安鶴,此時他趴在院中重傷難動,她卻沒有立刻起身,只是遙遙看著他,看著他趴著的姿態,想起江南六月初二那夜,義莊地上的白燈籠、舊草蓆和一雙草蓆下伸出的腿。
步惜歡也不急,只在廊下等,至仇近在眼前,心中是何滋味,他太懂。
當她出屋時,他已隔空點了安鶴的穴。
安鶴頭朝院門腳朝屋裡,看不見身後來人,卻聽得見腳步聲。那腳步聲沉如萬斤,一步一碾,似要碾碎殘花,踏血逐月收人魂。當那雙腳站在眼前,他看見一雙武將官靴,奮力仰頭,看見冷月懸空,少年月下靜立,紫貂毛襯得一張臉巴掌大,低頭望人,眸深如淵,不見殺意,連聲兒裡都辨不出情緒,靜如死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