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殿譁然,百官瞠目。

敢譏諷二品朝官不要臉,此真乃狂人也!

元修笑一聲,瞥那文官一眼,仰頭將茶飲盡。

蠢!

拿話坑她,自討苦吃!

她的聰慧勝於男兒,不喜虛偽才作風冷硬,不過這殿上庸人太多,能懂她可貴之處的太少,正如她所言,確非一路人。

巫瑾低頭淺笑,烏髮松垂,半遮了微亮的眸光。

元相國目露深思,此人確有樹敵之能,只是方才之言是譏諷一人還是譏諷元派?若是前者倒無妨,若是後者……

尚未思量明白,殿外宮人報唱之聲忽然入耳,“五胡使節到——”

殿中又靜,百官望向殿外,見一行編著髮辮戴著彩珠穿戴花裡胡哨的異族人走了進來。為首之人一身墨色寬腰大袍,衣襟袖口滾著雪狼毛,左耳戴鷹環,腰間掛彎刀,眸深如淵,左臉傷疤壞了英俊的容貌,卻添了三分冷血殘酷。那人進殿,往殿內一掃,文武百官皆有被狼盯住之感。

狄王,呼延昊!

呼延昊身後跟著個三歲孩童,藏青袍金馬靴,兩條髮辮間編著彩絡寶珠,小臉兒半低,進了殿也不看人,宮燈照著,臉色有些白。

這孩童便是狄部大王子之子,呼延昊奪權屠殺那夜倖存下來的小王孫呼延查烈了。

兩人身後跟著勒丹、烏那、月氏和戎人使節,每部三人,皆耳穿大環,手戴金銀,襟前掛著彩珠,腰挎彎刀,雄風凜凜,粗獷彪悍。

呼延昊進殿便尋暮青,暮青瞧也不瞧他,倒是看了他身後的孩童一眼。

呼延查烈走路沒有不便之態,小臉兒也不見瘦弱,看來在狄部並未受到虐待。

呼延昊的坐席挨著巫瑾,許因他們皆是異國之人,小王孫呼延查烈又是要入京為質子的,朝中禮官便將他們安排在了一處。

五胡使節入席後,也就喝了盞茶的工夫,聖駕便到了。

宮人一聲唱報,五胡使節起身,百官跪迎,片刻後,聽御座之上傳來一道懶洋洋的聲音,“諸位愛卿,平身吧。”

百官謝恩平身,恭立垂首在席後。

“今夜除歲,朕宴眾卿,君臣同樂,不必拘著,入席吧。”

百官再次謝恩,這才入了席。

絲樂起,綵衣宮女纖步入殿,宮人捧膳紛入,暮青抬眼,見燈火熒煌,明珠照殿,芳樽蘭麝,清歌雅韻。一人在御座之上,深緋裡衣,淺黃龍袍,臨高望來,人如畫,明豔容冶,貴不可言。

兩人隔空相望,暮青見步惜歡往御座一側斜著一倚,託著下頜笑望她,眸光在金殿燈火裡顯出幾分朦朧迷離。

暮青望了一會兒,默默低頭。嗯,這角度是挺好看的,但是秀色可餐不代表真能當飯吃,面前有飯菜,還是開席吧,餓了。

步惜歡微微低頭,掩了眸底濃沉笑意,抬眼望向百官時笑意已恢復慣常的散漫之態,慢悠悠舉起面前金樽來,道:“今夜諸位胡使在,朕宴百官,議和之事且待年後。今夜除歲,朕便與諸位飲上三杯,願國泰民安。”

百官聞言皆起身舉杯,望向御座,歌舞清雅,明珠生輝,年輕的帝王執著金樽,酒光晃著眉宇,叫人看不真切。

越州奉縣一事早已傳入朝中,陛下在縣衙裡那一番話早已在天下傳開,那帝王之言與這些年來的荒誕無道大相徑庭。天下文人、市井百姓之言許不可信,但朝中議和使官之言不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