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不解風情(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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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惜歡瞧著暮青,她大病初癒,臉兒有些蒼白,燈燭照著,清瘦無肉,那額角兩寸多長的割傷都快比小臉兒大了。
她半起著身,榻旁燈燭暖照,肩頭單薄如紙。窗外西風冷,更為那清瘦添了冷清。
只三月未見,她便把自己折騰成這副模樣,還跟他說好。
步惜歡笑起,低頭調了調碗裡的湯藥,眸底落一片剪影,晦暗不明,只淡淡嗯了一聲,道:“嗯,腦子轉得倒快,剛醒便有氣力起身,想來病是好了。”
他說話懶洋洋的,暮青微怔,道:“你心情不佳。”
步惜歡淡淡抬眼,他不該心情不佳?
看著她眸中的清明神色,明知她有察言觀色之能,他還是忽然笑了起來,舀起勺湯藥淺嘗了口,遞去時漫不經心道:“沒有,好得很。先把藥喝了吧。”
好得很?
“唇笑眼不笑是好得很?我的專業能力出了問題,還是你對情緒的理解出了問題?”當然,不排除她剛醒,頭昏眼花,影響了觀察力和判斷力。
步惜歡不言,只笑意更盛些,眸底有些似水涼意。他把已冷的湯勺收回來,重新在碗裡調了勺湯藥,又淺嘗過才遞了過去。
暮青沒瞧那湯藥,只瞧著他,問:“此處是大將軍府,我昏睡了多久?我在地宮裡割傷了額頭,面具應劃破了,元修應該識破了我的身份。他把我安置在大將軍府裡,不會不派人把守,你在此處,守門的是月殺?你喬裝成誰的親兵?這身衣衫最好換身乾淨的,不然被人見著容易……”
“唉!”她話未說完,忽聞一聲嘆。
步惜歡不知何時將湯藥又收了回來,一手端著玉碗,一手伸過來,輕輕戳了下她的額頭,似輕斥,似無奈,嘆道:“歇歇,剛醒!”
額頭觸來的指尖溫溫的,輕輕一叩,微痛。暮青靜下來,見步惜歡自榻前起身,道:“藥都冷了。”
他行去窗邊,開了窗子把藥碗遞出去,窗外伸來雙手捧了,步惜歡道:“藥熱一熱,叫廚房送些粥菜來。”
窗外捧藥之人未說話,接了藥便去了。
步惜歡回來坐在榻旁,執了暮青的手過來。在汴河他便有這習慣,喜愛牽她的手,暮青本想抽出來,還沒動,便見他將她的手一翻,玉般的手指搭在了她的腕脈上。
“你會搭脈?”暮青有些意外,也有些疑惑。她病時似做了夢,夢到爹替她搭脈,夢裡說過些何話不太記得了,連是否真夢見過都有些不確定,只是此時被步惜歡搭著脈,心頭有些熟悉感。
“我會的事多著,日後你都會知道。”步惜歡未抬眼,目光落在她手心裡,意態雖淡,那慣常的懶散卻斂了。
暮青見他半低著頭,眉宇間沉靜明潤,似歲月裡凝出的暖玉。那話聽著尋常,卻莫名叫人覺得深沉。半晌,他搭好了脈,將她的袖子拉下來蓋好,道:“進了十一月,西北便入冬了,冬日最養精氣,這些日子莫吹著寒風,歇過這一冬去你這身子才能不落病根兒。”
自她爹去了,她便沒好好歇過。在汴河城時便為尋兇之事勞心勞神,後又千里行軍,草原上淋過雨發過熱,上俞村受過刀傷刮過皮肉,到了邊關未曾歇過便敵營苦戰,地宮遇險。一連數月,馬不停蹄,之前受的傷染的風寒根本就沒養好,地宮裡被暗河水的寒氣一激,這病才來勢洶洶。她這身子少說要靜養一冬,不然日後會虛寒。
養生之道,步惜歡說得稀鬆平常,彷彿為君多年,整日都養尊處優,閒得無事可做,連醫術都學了。古來三教九流,醫術並不入上九流之道,非帝王必學之術。朝中有御醫,民間有郎中,江湖有神醫,何需帝王之尊親學醫術?
步惜歡六歲入宮,他在宮裡過的究竟是怎樣的日子,需他學這些?
暮青有些走神兒,掌心被人捏了兩下才回過神來,低頭一瞧,步惜歡正將她的手放在掌心裡端量著,掌心有些癢,她有些怔。
她的手驗屍時總會沾些腐屍氣,即便事後以藥湯蒸洗,去盡那屍氣,還是有人會避之不及。大興百姓重陰司,他們父女在古水縣時到街市上置辦家用時,看不中的東西從不輕碰,碰了若不買,店家嫌晦氣。只有她自己在意著這雙能驗屍驗骨、告慰亡靈的手,還從不曾被人這般端量過。
步惜歡的手頗為清俊,明月珠輝暗鍍,輕捏慢撫,隨意舉止便是一道尊貴風姿,而她的手雖如蔥似玉,卻不過是這年紀不需雕琢養護的天然,與他的珠玉風華並不能比。
她正想把手收回來,窗臺邊有人輕叩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