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地大,何處可以容身?

從洞窟走出來,天地一片漆黑,無絲毫的光影。這就是極夜。

一道寒光席捲而起,將密密麻麻的細小身影裹挾其中,化為齏粉。

而在這寒光出現的剎那,虛空中一條藤蔓忽然間從層雲深處刺落下來。那藤蔓上,一片片葉子舒展開來,一朵朵花噴吐出惡臭。一顆顆果實從花瓣中央爭先恐後的飛了起來。

轟鳴之聲作響。王那巨大的身軀屹立在群山峻嶺之中,那粗大的手臂宛若虯龍似得將那密密麻麻的僧眾掃飛出去。三頭六臂的金剛被寒光斬滅。藤蔓俯衝下來,從根莖之中,又飛出無數的藤蔓。

藤蔓交織,密密麻麻,頃刻覆蓋頭頂上空。

小蓮再次飛起,手中兩柄短劍交叉而過,將一條藤蔓斬為碎段。

仇四落在地上。菩提身上的虛影一晃便消失了,然後菩提倒在地上。一旁的老人肩部而來,瞥了仇四一眼便將菩提提了起來。

君步行和靜月身上的虛影也消失了,兩人無比疲憊的到得近前。

“我們的法力消耗太大,已支撐不住了!”君步行面如金紙的道。

“撤!”

老人咬了咬嘴唇道。三人瞬時從廢墟之上飛起,朝遠處而去。

仇四瞥了一眼周邊的廢墟,梵淨山周邊雖然極夜,但這裡卻還有昏暗的光,視野足夠清晰。在那廢墟上,一尊尊佛像變得殘破。他仰頭望去,虛空被藤蔓擋住了。無數的黑煙,無數細小的身影,源源不斷的湧下來。小蓮的身影他已看不見,王的身影被黑煙和細密的身影擋住。他深吸口氣,抓著巨劍跺地而起。

便在這時,一團白色的光忽然間從山峰廢墟中飛了起來。

這光純潔瑩白,雖不璀璨,卻足以讓此時的天地為之柔和。

那光直衝而起,迎面而來的黑煙和細密身影碰之即滅。

當那光到得藤蔓面前,藤蔓尖叫著鬆脫開來,倉惶朝遠處飛去。

當那光到得千丈高空時,便停了下來,如同一輪昊日,輻射出光芒,映照虛空,輻射大地。似乎在修補這殘破而蒼涼的時空。慢慢的,在人的視野中,那輪光亮中,卻有一道盤腿而坐的身影。那身影披著樸素的袈裟,光滑的腦袋上纖塵不染。那身影看上去很年輕,充滿了生命的氣息。卻又似很古老,滄桑沉樸之中蘊含了無盡歲月的法則。

他是僧,是佛?讓兇悍的妖魔避退不已!

他在笑,露出那潔白的牙齒,笑容清爽而澄淨,平和而親近,這笑足以讓世間萬物忘卻私心雜欲。他抬起手,瑩白的手臂如碧藕一般的稚嫩光滑。然後他輕輕吐出一個字。

“禁!”

光芒瞬間熾熱,橫漫四方,滌盪天地。

破碎的廟宇,滿地的廢墟,在這光芒俯照下,竟然飛速的復原。

那殘破的雕塑,也在這一刻重回先前,寶相莊嚴,眉眼慈悲。

線香在燃燒,蠟燭在燃燒。

鐘樓傳來鐘聲。透亮的鐘聲似乎在感召蒼生,以大慈悲感化生靈。

梵淨山,一掃那蒼寂蕭瑟和腐朽,生機勃發。

彷彿,那一字為令,那一言為法,運轉著天地萬物,調動著時空宇宙。此時,他在光團之中站了起來。樸素的袈裟,聖潔的肌體,純潔的靈魂,湧現出的是那淳厚乾淨的佛息。

慈悲之力。

光芒中,倏然間響起無數僧眾吟詠佛經的聲音。那聲音不嘈雜不激切不刺耳,反而如甘霖一般直入生靈的心田,能瞬間修補心田的破碎,讓生命平和而安寧的生長。

然後,他的身影在淡化,與那光團融為一體。似乎,他本身便只是那光,只是在某一時刻凝化成形。而此時,他再也無需形態的顯現,與光融為一體。

一時間,天清地靜,萬物諧和。

倏然,一道寒芒突然自層雲深處飛來,嗤啦一聲洞穿了那團光。

身在半空的小蓮神色一凝,急忙斜身飛到仇四的身側。

“走!”

茫然無措的仇四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便已被小蓮拽著飛了出去。而在遠處的王宛若搖動的山峰,轉身如夸父逐日一般的奔跑。梵淨山,猛烈的搖晃起來。恢復如初的雕塑紛紛破碎。香火湮滅。生機在這一刻突然間如窒息一般。

柔和的光,在這一刻猛然變得乖戾而暴躁,化作無窮盡的利刃,飛向層雲。遠處,一尊碩大的佛像成形。無數急切刺耳的詠經聲如潮水般的湧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