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身影飛向道觀,一道道身影飛離道觀。這些身影,就像是勤勞的燕子,不斷的往返供養著餌料。

那光昏昏的,與無邊的夜幕相比,顯得無比渺小,就像是一縷鬼火,孤悽悽的駐足、張望,絕望的等待著某個時刻的到來。

石亭內只有那九宮道人一人。他坐在石凳上,面前的棋盤上已是落滿了黑白棋子。他的手裡捏著一枚黑棋,眉頭深鎖,目光炯炯,在思考著最後一棋放在哪個位置才能結束這拉鋸戰似的對弈。

有人飛了過來。黑袍,黑巾。

九宮道人抬起頭,淡淡的道,“準備怎麼樣了?”

“一共十八個地牢,九百二十七隻妖魔,全部已經餵養。”

“情況如何?”

“兇悍殘暴,互相廝殺。”

“放出去。”

“是。”

來人旋身而去。九宮道人的目光重新落在棋盤上,只是他的思緒似乎被打亂了。將黑棋放回棋罐中,站了起來走出石亭。負手而立,凝望著涇陽城方向。連綿夜幕,天地渾然一體,遠近山嶽高低起伏,如同那波浪似的。

“我已準備了幾十年,從一點線索開始,到踏遍三山五嶽無數宗門,到結合所有線索進行研究,皓首窮經數十載,又經過無數次的實驗,這個陣法,可是窮盡我所有的心血。以前都說仙道縹緲不過傳說,可如今呢?妖魔橫行,仙神出沒,強者如雲,這一切,原來都是真實存在的。所以,我才要爭,爭這一線天機,爭這凌雲之勢。”

風打在他的臉上,灰白的鬚髮獵獵飛舞,長袍振振。

“不爭便沒有機會了啊!”他長嘆道。“誰都知道如今的局勢是什麼樣的,哪怕是仙神,也龜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我們能指望誰來庇護自己?沒有誰了,只能靠自己。而我九宮,卻不是甘願信奉天命的。我命由我,若不爭,與土雞瓦狗有何區別,我這數十年的付出豈不打了水漂?所以,我不想成為那些庶民,也不想束手待斃,更不想讓自己的一生毫無作為。爭,哪怕是讓所有的生命都成為血食,都成為陣法之中的養料,我也不在乎。”

垂下目光,那瘦長臉孔上,一滴雨水緩緩的爬動著。

“生命的鄙陋,便是無論在何種情況之下,都難掩貪婪之心。哪怕世界末日了,生命也還在為自己而算計。此次的紫荊山之行黃梅渡之行,不正說明了這一切嗎?這些參與者中,豈不是大部分都是那些名門正派的人物嗎?那些躲在背後的所謂高人,不也默許了嗎?哈,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有野心,貪婪,才是正常的。歷史不正好說明這一切嗎?而所謂的被批駁物件,不往往只是那些失敗者嗎?”

他揚起拳頭,目光尖銳的盯著那蒼穹。

“而我,是要爭的,而且還要爭的勝利。”

四下裡夜幕中,彷彿有鬼魂在哭泣。風獵獵,樹木嘩啦啦作響。孤獨的石亭,在群山草木之間,無比的蕭瑟清冷。雨水浸溼了大地,卻並未讓草木得以滋長。

他抬起一腳,然後重重的跺在地上。

地面並未有任何響動。他轉身走回石亭,坐了下來,手指夾起一枚棋子,面露平靜的笑容。

“黃眉,該我落子了!”

涇陽城一片狼藉,如同大戰後的殘破樣子。深溝,裂縫,歪倒傾斜的房屋,塌落的房屋,破碎的街巷。黑漆漆的夜幕裡,生命寥寥。死亡之氣,瀰漫在每一個角落。那間或響起的啼哭,很快便戛然而止,化為了野獸的咆哮。

無數的幽影在黑暗中移動,或者飛起,或者行走,或者蹲伏在那廢墟上,在找尋獵物。

偌大的城池,再沒了那繁華與寧靜。

劍聖一劍狠狠的刺向酒樓的屋頂,白衣老人一拳轟向了屋頂。

裡面的灰衣老人遇到了什麼,他現在怎麼樣?

劍光在屋頂上綻放,層層壓向裡面。

拳頭撞擊在門上,那力量一重重的壓進去。

四周,是廢墟,是溝壑,是裂縫,是無數的幽影在咆哮。

尺寸間,便是萬丈深淵。

腥風狂嘯,生命在哭泣。

砰!白衣老人又是一拳砸落。那門彷彿是鐵板,紋絲不動。而劍聖一劍刺落,雙手緊緊握著劍柄,面色無比的凝重。劍氣飆射,劍芒凝聚在一片瓦片上。那瓦片變得熾白,如同被烈焰灼燒了一般。鬼氣森森,洶湧的從其他瓦片上席捲而起。衣衫獵獵,白髮飛揚。劍聖的臉上淌落下一滴滴的汗水。可見的經絡,跳動起來。

白衣老人忽然翻身後退,然後凝聚氣息,如同發瘋的豹子似的直衝過去。

雙拳轟鳴,拳芒尖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