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那一張臉(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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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殺我?”
“這是命令。”
“為什麼殺我?我們有仇?我殺了你父母,奪了你家產,搶了你妻女,還是做了什麼傷害你的事情?”
“這是命令。”
“我們不認識。”
“不認識,但這是命令。”
“你有什麼權利殺我?你憑什麼殺我?”
黑暗,深淵,那憤怒的聲音在耳邊迴盪。他在那黑暗的海洋裡飄蕩,就像是一朵浮萍,任由那海水將其送向不歸路。還是黑暗,還是冰冷。他不能自主。
“你害了我,奪了我的性命,害的我妻離子散。你看,你看,我的妻子本可以過著富裕的生活,本可以不必為生活操勞,現在呢?現在她要受人的欺辱,要為了一日三餐給人將洗衣服。還有我的孩子,他本可以在私塾裡讀書,可以無憂無慮的為科考準備,現在呢?現在他成了沒有父親的野孩子,跟著那些衣衫破爛的市井之徒遊蕩。你害了我,害了活著的人。仇九,你說這是命令,那你告訴我,什麼命令可以讓你肆意的踐踏別人的命運,可以將他人推向毀滅的地步?”
“這、這是命令。”
“命令?是啊,對你而言,那不過是命令,你只要完成了就可以,根本無需擔負心裡上的負擔,也不必考慮別人的命運是否會因此而發生天翻地覆的波折。你不考慮,根本不放在心上。你肆意妄為,殘忍冷酷,你,根本不配為人。”
“是啊,我根本不配為人。”
“像你這樣的人還敢大言不慚的說為蒼生為大義,呸,你這樣的人便當下地獄,永世不得輪迴。你要在地獄的烈火之中為你的所作所為贖罪!”
“我是罪人,我要贖罪。”
“已經沒有機會了,仇九,已經沒有機會了。你的罪孽太深,你只有一死,才能讓你的罪孽隨你而去。”
“死?我不能死。”
“為什麼不能死?你這樣的人就必須死,只有死了,才能讓被你傷害的人得以平息內心的仇恨。”
“不能,我不能。”
“死!去死吧!仇九,現在,去死!”
“不,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突然間,無數雙蒼白的手在黑暗中伸了出來,抓住他的雙臂,扼住他的喉嚨,扯住他的頭髮,就像是螣蛇,纏縛著他,撕扯著他。他驚恐的睜開眼睛,茫然的望著那些手。那聲音瘋狂的咆哮著、斥罵著、怒吼著,如那怒潮在耳邊激盪。他神魂不安,就像是被狂風席捲著的落葉。
“我不能死,不能死。”
任由那些手抓著、扯著,他呢喃著。他不能死,至少現在不能死。還有人等著他去找回來,還有人在等他實現諾言。現在還不能死,哪怕他真的罪孽深重,他也不能現在就死。
手消失了,黑暗將他的視野遮蔽。整個天地,是無聲的,是悽寂的。他孤零零的站在那裡。這是何處?他想到那朵花,然後他便彷彿來到了另一個世界。那朵花呢?也消失了嗎?難道這一切不過是幻覺?可是,身體上那撕扯的痛楚,卻是真實的啊!
他想到那個人,一個知縣,身材短小,面目圓潤。從外表看,那人簡直是個善人。他當知縣不過一年,可暗地裡他卻發現,他已有百萬的家資。這個人是個貪官。殺他他沒有丁點的心理負擔。可為何,為何在這裡會想起他,為何他的指責和怒斥會讓自己生出罪孽的感覺來。因為那人的妻子嗎?因為那人完整家庭的破碎嗎?
他記得,殺完他之後,他在酒樓狂飲,然後在青樓睡了三天三夜。
那時候,他心裡沒有絲毫的負累感,只覺得這樣做不僅完成了無名的任務,也是在為民除害。
可是,為何這樣的人會浮現在腦海中,為何自己現在會對他的死生出罪孽感?
這是怎樣的時空?他環顧四周,內心裡產生出猶疑和不安。
他就像個迷路的孩子,彷徨而無措,希冀著有人的出現能給與他力量和指引。可是他真切的知道,自己不是那迷路的孩子,也不會有人給他力量和指引。他被拋棄了,被遺留在一個無人的時空裡。沉淪,死去,腐朽。
他用雙手遮住自己的臉,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移開雙手,注視著前方。
內心裡的紛繁的思緒沉降了。他恢復了平靜。他思索著,那花,那門,老鬼的慘叫。他在陣法中。十二宮的陣法嗎?他記得與缺無的對話,無名的主人,那十二名樓主,然後便是十二宮陣法。十二宮是什麼?普遍的說法是星辰的位置與人的面相融合,推演出人的禍福吉凶。真正的十二宮只是如此通俗嗎?亦或許,它確是與星位有關,只是暗含著更為可怕的力量。他盤腿坐了下來,腦海裡出現一條星河,無數的星辰在星河裡或明或暗。
任何事物總有其規律可言,正如同星相,為何能衍化出一個個星座,為人所清晰的辨認。那就是規律。明亮的星辰勾連,晦暗的星辰成為襯托。明與暗,是力量的象徵嗎?
倏然,星河化為了混沌的臉,那碩大的臉如山嶽,只能讓人仰視,卻在他面前纖毫畢現。他們互相對視著。那臉孔上的紋路,那痕跡,甚至如山嶽竅穴的孔洞,也都無比的清晰。他注視著它的眼睛。一雙深邃的如那宇宙的眼睛,能讓人喪失自己。只是,他在那眼睛裡看到了自己。
孤獨,憂鬱,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