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蛇,各種各樣的蛇散發出邪惡的氣息。

仇九將劍插在了地上,劍光瞬即暗了下來。

黑棺中忽然傳來了一聲陰惻惻的笑聲,而後黑棺懸浮起來,橫在了仇九的面前。

“你想怎麼樣?將我們斬盡殺絕嗎?這裡已不是森獄,更不是你的老巢,你別想為所欲為!看見了嗎?你對我們越是步步緊逼,我們便讓這世上的所有生靈,都化為妖魔。村子你見到了,很憤怒是不是?是不是恨不得將我們碎屍萬段?可惜啊,你只有一個,即便你如何的強大,你又如何能夠將這一切制止。”

仇九沒有出聲。那聲音很是得意,彷彿陰謀得逞,或者如抓住了仇九的心裡漏洞。周邊的蛇不斷的噴吐舌頭,發出的那種陰冷的細微的聲音匯聚在一起,卻是讓人畏懼。那柔軟的身軀,或者拱起,或者盤著,或者交錯糾纏,在黑暗中形成如枝丫勾連的場景。仇九一隻手握住了劍柄。棺材裡的聲音猛然一滯。劍一點點的從泥土中伸展出來。

“別忘了,你殺不絕我們!”棺材裡的聲音警告道。

嗡的一聲,長劍飛起,劍光化作一道冷冽的白光,綻開了夜幕。

黑棺急忙飛起,便要朝遠處飛去。可是,劍芒將其籠罩,劍意斬斷了它的退路。劍光落下,黑漆漆的棺木,立時失去了自己的風采。幾乎同時,四周的蛇嘶鳴著撲向了仇九。

轟!

劍斬黑棺,黑棺剎那破碎。一道身影在碎片之中飛了出來,朝著虛空而去。無數的蛇已經將仇九淹沒,可怕的氣息,讓人滯悶。只是,那些細微的聲音卻在一道赤焰中化為了灰燼。燃燒著的仇九騰身而起,一劍刺向蒼穹。烏雲翻滾,嗤啦的一聲巨響,一道電光從烏雲中鑽了出來。

“不!”

那朝著蒼穹飛去的身影大叫一聲,雷電已是落在其身上。

轟!

電光綻放,無數絲縷銀光絢爛了黑夜。

仇九立在虛空,瘦弱孤單的身影,在那光的映照下,無比的蒼白。

電光漸漸的消散,黑夜恢復了其一如既往的冷清。

仇九身上的焰火消失了。他靜靜的站在那裡,凝望著那暗沉的蒼穹。身下的山林,沒有了那陰森與可怖的氛圍,只剩下沉渾的悽寂。死亡,能渲染出讓人神魂如喪的氣氛。

仇九垂下頭,身上的黑甲褪去,沒有了那猙獰的痕跡。

他飄然而落,地上是無數鳥的屍體。一條沒有死去的蛇忽然順著他的腿爬到了他的肩上。蛇顯露出那溫順的樣子,雙眸閃爍,便如一個可憐的孩童,流露出悲涼與無助。仇九伸手抓住它,一把將它扔在地上,然後獨自朝山林外走去。

蛇在哭泣,直著身體,望著仇九漸漸遠去的背影,淚眼婆娑。

萬物有靈,總有相通之處。

一片片雲靄從虛空掠過,仇九抬頭掃了一眼,便默默的在山林裡走著。出了山林,他沒有絲毫的停留,繼續朝東北方向走去。世界無限大,又無限小,讓人只覺得生命的孤獨與不定。那些雲靄,彷彿不過是一縷縷的幻象,只是視覺的錯誤,於暗沉的天空相比,太過於渺小不堪。

只是,那雲靄遠去,便在莽莽山林上空凝聚。

高山險峻,簇擁合抱,溝壑深谷,斷崖飛巖,巍巍浩蕩,渺渺無垠。

卻在這群山之中,有著一口口森森的黑棺,錯落在那險峻的山壁之中。

群山無語,萬籟俱寂。只是嫋娜的黑色煙霧,飄搖環繞,如山與山的橋樑,或者密語的溝通。卻又有猛禽翱翔,兇獸駐守。兇唳陰森之氣,浸染了每一寸山林。煙霧漸漸化為了海洋,讓高山險峰雲遮霧繞,如變了色的仙境。不時有光閃,一掠而過。在那霧海之中,有飛禽走獸的淒厲尖叫,讓人遙想森羅地獄。

夜退去。晨光熹微。

仇九的衣裳已經溼透了。

雖然無雨,但霧氣和露水,卻足以讓衣衫如被雨水澆透。

他渾然未覺,繼續朝著前方走去。離開了荒僻之地,他來到了官道上。官道上的車輪印記一層又一層,年年累積,週而復始。有商旅結伴而行,一輛輛牛馬車從仇九的身邊經過。又有縱馬狂奔者,一閃即逝。官道上的響動,給人一種復活過來的錯覺。

在一處茶寮,仇九坐下來喝了一壺茶。而後他便繼續支身上路。

陰沉的天空,彷彿隨時會將落下瓢潑的大雨。

路上的身影絡繹不絕。

有商賈,有學子,有身份或高或低或富或貧的人。

也有穿著各式門派服裝的人。道士的匆匆,和尚的不語,花子的冷麵,劍客的高傲。各色人等,如要去參加大會似的,都顯出一副急切和擔憂來。仇九站在馬路的一旁,望著他們從自己的面前不屑一顧的離去。

又有一隊官兵如疾風一般的席捲而去。

仇九眸光微微一凝,前方什麼地方似乎發生了什麼大事。

他站在那裡沉思了好一會兒,才在一過路老翁的好意之下,搭乘了一輛牛車,朝前繼續趕路。牛車很慢,吱吱扭扭搖搖晃晃,可卻有酒,足夠讓人平息內心的焦灼。仇九便依靠在車廂裡,喝著酒,望著那暗沉昏冥的天空,無意識的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