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趕路,他也是疲憊不堪。臉上的皺紋堆疊在一起,如那枯萎樹木的樹皮。雙眼不時合攏,卻又旋即張開。他處於一種昏昏欲睡又強自掙扎的狀態。火光映照下,他的身影是模糊的,彷彿有數道身影重疊在那裡,但重疊的卻並不嚴密。

洞外的雨聲小了。駿馬嘶鳴著。

王凱之猛然一顫,赫然清醒過來。

眸光一凜,如刀鋒從篝火上滑過,他跳了起來,箭步衝出山洞。

馬蹄聲在黑漆漆的山林裡響起。

缺無已經死了。他根本無需擔心別人會用自己的背叛來指責他,讓世人撕破他那偽善的面具。他更不必擔心,那良心上的汙點會成為自己突破瓶頸的桎梏。他所需要的,就是找到機緣,然後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他眸光明銳,宛若黑暗中的星辰,熠熠的閃爍著如火焰一般的光澤。

這一刻,他內心裡裹挾著無盡的勇氣與毅力。

他連豪富都可以放棄,連家族都可以放棄,連自己最疼愛的孫女都可以放棄,又有什麼不可以放棄。只要他能登臨巔峰,成為眾靈之神,又有什麼不可以得到。

他狂笑起來,笑聲在暗悽悽的山林裡迴盪。

宛若夜梟的聲音,讓飛鳥驚恐不已。

夜過去,晨光灑落在大地上。

雨水已經停了。

但是每一寸大地都溼漉漉的,瀰漫著昨夜風雨的氣息。

草木森森,雜著五顏六色,瑰麗而絢爛。

渡口有人在等船。江水滔滔,渾濁而豐沛。高山遠望,雲氣氤氳。飛鳥翔空,鳴囀悅耳。只是那瑟瑟的寒意,卻是讓人不由得跺腳難耐。

船很久才來,等候的人抱怨著,船家只能苦澀賠笑。

當船離開渡口,王凱之才從遠處過來。馬已經疲憊不堪,嘴裡不斷流出白色的泡沫。王凱之翻身下馬,拍了拍馬的腦袋,任由它走向道路旁邊的草地。而他走到了江邊,望著一望無際的江面。

他要去函口。而這裡離函口還有數百里的距離。

他回頭掃了一眼,青葉鬱郁,讓人不安。

他只能等待,如一個普通的羈旅者,略顯焦慮,又無可奈何。

半個時辰過後,有人趕了過來。

“還有船嗎?”

“有吧,只是現下生意不大好,聽說擺渡的人已經少了好幾個。”

“兄臺這是去哪?”

“望州。閣下呢?”

“函口。”

“函口啊,那個地方好是好,就是太遠了!”

“兄臺去過?”

“沒有,那麼遠的地方去哪裡作什麼!”

“也是,我若非有筆款子要收,我也不願意折騰自己。”

“原來閣下是做生意的?不知做什麼生意?本家哪裡?”

“龍門,皮革生意。”

“哈,我是做生絲的。”

王凱之與來人相談甚歡,彼此之間聊起來並無任何生澀與障礙。不知不覺間,兩個時辰已經過去,一條舢板猶猶豫豫的從上游過來了。於是乎,三人上了船。那做生絲生意大腹便便的男子取出自己準備的吃食,準備與王凱之一路交談下去。王凱之回頭望著那溼淋淋的山嶽,還有林中那匹孤零零的馬,心中不由生出一抹寂寥蕭寂之感。

這或許便是羈旅異鄉的通感吧!

寒風徐來,江面捲起一道道的風浪。天色晦暗,層雲不動。船家站在船頭嘆息道,“怕是前頭又有風雨!”

“怕它作甚,上半年洪水都不怕,還怕這娘們眼淚似的秋雨?王兄,乾一杯,去去寒!”

“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