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點變了,你們不去即墨,去函口。”

“他知道嗎?”

“有人會告訴他。”

仇四垂下目光,若有所思。那人瞥了小蓮一眼,眸光無比的淡漠。

“拖家帶口可不符合我們這一行的規矩啊!”

仇四眉頭一挑,冷冷的盯著對方,道,“這是我的事。”

那人冷笑起來,露出一口黃牙,轉身便走了出去。小蓮起身抓著仇四的手,面色已是不安起來。仇四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沒事,只是傳報訊息的。不過我們得走了。”

茶寮外面的一棵枯樹邊拴著一匹馬。仇四兩人出來便解開繩子上了馬,然後騎著馬離開了這裡。清冷的白晝,雨霧連綿,草木清冷瑟瑟。茶寮屋頂上嫋娜著煙氣,與周邊渾然一體。

茶寮以北偏東方向,小河匯入了一條大江之中。江上無船,卻又幾個灰色的身影在渡口站著。荒草萋萋,隨風搖曳,江水滔滔,經年不斷。仇九跟著那人到了那些人的身後。老鬼在這群人中,此時轉身望著仇九,上下打量了一番,露出譏誚的笑意。

“龍門城鬧出很大的動靜,倒是很風光啊!”

“你也不錯。”

“我當然不錯,至少很多事情是我搞定的。”

“這麼說,你高升也是指日可待了。”

“或許不用多久,你就得稱呼我為樓主了。”

“無名十二樓,樓主確實很尊貴。”

“呵!”

老鬼冷笑著,臉孔已在歲月雕琢下出現一道道的皺紋。他眸光幽冷,宛若一柄利器,隨時隨地不掩飾鋒芒。仇九的目光卻並非如此,深邃而內斂,幽冷而平靜,彷彿什麼事也不能勾動其心緒。兩人相識很久,仇九來到無名便是老鬼領進門的。可惜兩人之間並無那種交情,可以說,彼此不過是一種互屬關係,甚至可以說,彼此形同陌路。

望著仇九的臉龐,老鬼的心裡那已經淡漠許多的警惕再次浮上心頭。山上的傳言老鬼並非不曉,卻也正是基於此種傳言,讓他心生不安。無名的職務變動很少,往上升的條件很苛刻。老鬼一心所念的不過是晉升,正如當官的人晝夜所想的除了財富之外,便是地位權力的提高。

人心如此,誰能例外!

“還想著那個小鬼?”老鬼忽然問道。

仇九眸光微微一冷,盯著老鬼,那神色中已是帶著煞氣。

老鬼淡然一笑,道,“記住自己的身份,你連命都不是自己的,更別說其他了。你的同伴叫仇四是吧,他已經離死不遠了!呵,一個卑微的傢伙,竟然敢帶著女人上山,真是不知死活,真以為無名的門規是擺設嗎?等著吧,這次任務,便是他們奔赴黃泉的時候。”

仇九的面龐微微一抽,眼睛眯在了一起。細雨霏霏,落在仇九的身上。老鬼等人都穿著蓑衣,雨水順著斗笠蓑衣流淌下來。仇九揚起頭望著灰濛濛的天空,道,“叫我來有什麼事?”

“那人去了函口,我是來告訴你地址變化的。”

“不只是如此吧!”

“順便看看我當初從老鷹口中帶回山上的小鬼現在成了什麼樣子了!”

“滿意嗎?”

老鬼背對著仇九,眼睛微微眯起,陰冷的盯著那渾濁的江水。

“很滿意。”

仇九轉身,沿著江岸朝東面走去。天地蒼茫,衰草煙雨,仇九滿身蕭瑟與孤獨。老鬼側過臉盯著仇九的背影,眸光如毒蛇一般泛著青色的光芒,一雙手已是無聲息的攥在一起。

仇九走了許久,在沿江南岸的地方有條渡船,他上了船。船家是爺孫兩。老人五十開外,穿著麻布衣褲,腳上穿著一雙草鞋。孫女卻是個十五六歲的姑娘,衣衫簡樸,卻是顏色清麗。爺孫兩一個在船頭一個在船尾,兩人都沉默寡言。仇九坐在船艙,望著滔滔江水。

船移動的不快,宛若一片落葉,隨江水遊弋。

到得晌午,爺孫兩在船頭做起吃的來。姑娘捧著一碗麵食來到仇九的面前。她的神色帶著好奇與緊張,一雙圓圓的眼睛透徹明亮,如那星辰一般。仇九光著上身,身上的傷口雖然沒有包紮,卻也已經凝合。老人從木箱子裡撿出一件滿是補丁的長衫遞給仇九。

“這是以前一位客人留下的,客人不要嫌棄。”

仇九望著他們好一會兒,只是點了下頭。那爺孫兩便在船頭蹲著吃東西。仇九什麼也沒吃,也沒有穿那滿是補丁的長衣,只是望著那江水出神。姑娘不時偷偷打量仇九,老人則快速的吃完飯,靠在一旁抽起旱菸來。

江面茫茫,羈旅悽悽。

夜來時,老人點亮船上的唯一一盞油燈,掛在船艙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