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達。”老匠人道。仇九撇了撇嘴,望著虛空。

“經歷過生死的人,應該都會如此通達。”仇九道。

老匠人搖頭,道,“人是善忘的。或許一時的困境會讓人感悟,可是舒適和舒適的追求,卻讓人忘乎所以,如野獸一般的在慾望中為所欲為。長生的追求已經不是一朝一夕,歷朝歷代以來便有無數人趨之若鶩。可結果呢?有誰長生了?可是即便沒有,依舊如此多人為之著迷。”

兩人不再說話。仇九望著面前的廢墟,想到的是那城市的威嚴與輝煌,以及暮色下的哀悽。他可以想見在城市裡的人的樣子,那平靜下的滿足,那紛亂之中的可憐。可是,很多時候,無論是城市,還是個人生命,都會在無奈之中凋零。

生命,總是在某種無形力量下存續。而存續的背面,自然是毀滅。

遠處傳來淒厲的聲音。

老匠人率先回過神,眸光熠熠的盯著西面。

仇九眉頭蹙起,站起身來。四下裡一片死寂,炎風在遠處飄繞,而身邊卻無一絲風的存在。

那淒厲的叫聲,一閃即逝,宛若幻覺。

“出事了!”老匠人道。

仇九抿著嘴,眸光鋒利起來。空氣中隱約有肅殺。仇九的感官敏銳的警惕著。倏然,缺無和王凱之從遠處狂奔而來,他們面色倉惶,見到老匠人和仇九,缺無大聲喊著什麼。可惜太遠,老匠人和仇九聽不清他說什麼。不過很快,老匠人似乎發現什麼,折身竄了出去。仇九還站在那裡,老匠人回頭厲聲呵斥起來。

可是仇九依然不動,只是站在那裡眯著眼睛,望著缺無兩人身後那若有若無的影子。

王凱之忽然身軀一顫,整個人懸浮在空中凹陷著軀體,張開的嘴並未發出任何聲音。一道道模糊的影子從他身上透體而過,朝著仇九這邊而來。

缺無急忙轉身,可是轉身的剎那,他便如王凱之一般軀體僵硬,凝滯在那裡,任由無數的魂影撲過來。

見仇九呆呆的站在那裡,老匠人氣的鬍鬚發顫,一跺腳扭身便跑了回來。

“你傻了啊,還站著幹什麼!”

仇九回過神望著老匠人,苦澀一笑,道,“我們跑的了嗎?”

老匠人呆了一下,這時候,從四面八方湧現出無數的魂影。

那魂影很淡,卻肉眼可以辨別。它們不知從何處而來,看似如雲霧一般的飄渺,可卻凝聚起沖天的肅殺。天空暗了,越來越暗,漸漸的便如墨池一般,黑暗籠罩天地。

老匠人睜著眼睛,呼吸急促起來。

有什麼東西從身上掠過,讓人毛孔收縮、血液凝滯。

既而,那無形的東西越來越多,漸漸的,將所有的空氣給吞噬了。

老匠人只覺得呼吸困難,自己如同在一個密閉的空間裡,無法掙扎。

他張著嘴想要喊仇九,可是他發不出聲來。他的脖子如被扼住,他只能眼睜睜的在痛苦之中任由大腦陷入空白之中。可是他還有意識,意識的感知便是痛苦,便是生命的某些東西被撕扯、被拽住,然後一點點的從身體裡脫離出去。

黑暗沉沉,無邊無際。

可卻在這時,一抹紅光沖天而起,直上九霄。

紅光之中出現一座塔。

塔有九層,高有百丈左右。

塔身暗紅,飛簷下掛著銅鈴。鈴鐺之聲空靈,瞬時間響起來。

響聲讓老匠人一下子從窒息中喘過氣來,那無邊的肅殺與壓力,頃刻便消失了。只是在視野中,那些模糊的魂影卻是張牙舞爪撲向了那座塔。鈴聲不斷,匯聚成汪洋恣肆的海洋。塔身散發出的紅光,越發的炙熱,既而如烈焰一般。

黑暗之中的紅光,恢宏而沉渾,宛若大道之光。

當無數的魂影密密麻麻的從四面八方撲過去的時候,紅光之中卻在飛快的凝塑出建築。

城池。

寬闊雄偉的城池出現在紅光之中,一道魁梧的身影站在城池中央的一座百丈高的塔樓上,振臂一喝,無數的身影便從城池之中的屋宇中衝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