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匠人點了點頭,道,“我們一脈隱蔽在市井之中,淪為了匠戶,謀生傳承。朝堂風波,沿及市井。我們的手藝被人看中,於是便被捲入其中。當年的風雨,很複雜,不僅僅涉及到太子與諸多皇子之間的權力爭奪,更涉及到玄虛之事。慶王勢力很大,只可惜太過自滿目空一切,被人趁虛而入一舉擊潰。我公輸一脈由慶王到那太子,再到皇帝,宛若敗絮,任人折騰,隨波起伏,也因此遭到了滅門之禍。那一年,我是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子孫族人被人斬殺啊!”

“這麼說,軒轅劍也是真的了?”仇九道。

老匠人點頭,道,“我用先輩從秘境之中帶出來的鑄鐵打造,雖然威力不及原劍,卻也是驚天地動鬼神,已非凡物。”

“那把劍現在在哪裡?”仇九問道。

老匠人搖頭,道,“我本來以為還在慶王手中,不過現在看來,這樣的蠢物是不可能將神劍留得住的。”

炎風在遠處旋起。塵埃已是落地,蒼夷破敗,近在眼前。

缺無和王凱之朝西面去了。

老人帶著白髮劍聖朝北面而去。

他們似乎在尋找出路,又或者在尋找某種寶物。

仇九望著那遠去的身影,道,“既然你已經找到了你要找的東西,那離開這裡之後,無名便也約束不了你了。”

老匠人抬起眸光,道,“許多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無名也不簡單。”

“什麼意思?”仇九剔眉問道。

老匠人淡然一笑道,“如此強大的勢力,難道就沒有人沉迷於玄虛之事?”他說完便朝前面走去,留下仇九一人在那裡發呆。

無名很龐大,這仇九知道。只是他不知道無名的龐大到底到了什麼地步。他也不知道,無名的上層到底是些什麼人。他只是個刺客,一個從地獄之中備受折磨走出來然後大開殺戒的刺客。他唯一接觸過的高層,便如老鬼、尊者那樣的人。至於其他的,他沒有見過,也沒有資格去接近。他晃了晃頭,吁了口氣,喃喃道,“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老匠人已經走出百餘步遠,仇九跟了上去。

四下沉沉,那殘破的樣子讓人觸目。

大地彷彿自內部開始便裂開了,然後在某種力量的運作下,將地塊頂起來,露在外面。無數的裂縫蔓延著,其深度似乎不可預測。森森蒼涼的氣息,讓人毛骨悚然。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仇九在後面問道。

“某個部落的城市吧!”老匠人道。

兩人已經離開遠處數里,眼前的場景幾乎一模一樣。那力量的破壞彷彿也是一種藝術。其他人已經見不到蹤影了。整片天地,便彷彿只剩下他們兩人。而兩人又沒有方向,只是隨意的走著。漸漸的,他們走了很遠,可是時間和空間,似乎沒有絲毫的改變。他們似乎沒有移動,而移動的不過是他們的自我感覺。

終於,他們停了下來。

汗水從臉龐上滴落下來。老匠人凝眸望著遠處,道,“不能再走了!”

仇九吃驚的看著他,順著他所望的方向望去,卻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老匠人道,“無論走多遠,我們都走不出去。”

仇九垂眸望著地面,這裡的每一條裂縫,甚至每一塊地面,都一模一樣。甚至連地塊上的塵土分佈和厚度,也是一樣的。他仰起頭望著天空。昏黃的天空,如這塊大地,只是它是完整的。

仇九坐了下來,伸手掰了一塊泥土,在手中捏成粉末。

泥土從指間流灑下來,細密均勻,如那沙漏。

“這裡發生過什麼?”仇九說道,但這卻不是問話,只不過是一種悵惘一種感傷。

“發生過很多事情吧!”老匠人接過話道。“艱苦,掙扎,災難,絕望,平靜,歡欣,輝煌,還有毀滅。”

“但它們確實存在過的,”仇九道。“只不過被歷史掩埋了罷了!”

“我們也會淹沒的,五十年,一百年,或者更久一點,這個世界上便再沒有我們的痕跡。我們來過,可是我們卻又像是不存在似的。”老匠人道。

“記憶是有長度的,”仇九道。“我們不可能一直存在著。”

老匠人咧嘴一笑,望著仇九道,“你知道我欣賞你什麼嗎?”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