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很快出現在眼前。

橫倒在小道一邊的草地上,是丫鬟。月光下,丫鬟看上去年齡不大,容貌清麗,身段纖細,定然是個絕色女子。只可惜,丫鬟的身軀已經死了,早已隨著生命消失而變得僵硬。灑在地上的血,變成了黝黑的血塊。田綰的眉頭擰在了一起,帶著人快步朝裡面走去。

一具具屍體橫七豎八躺在地上,有的趴在綠植上,有的靠在牆上,有的蜷縮著趴在地上。男女老幼,盡皆朱兆和府邸的人。這些人,已經死了有些時候了。

田綰的心,已經如弓弦一般繃緊到了極限,似乎只要輕輕用力一撥,那心絃便會崩斷。他壓著思緒,屏氣快步朝裡面走去。朱兆和一般坐在最深的院落,在那裡他有一個單獨的院子,一向即便是家人也不能踏足的地方。

越來越近,有金鐵撞擊的聲音傳來。田綰壓抑的內心立時如濺起了火星一般,他急忙衝了上去。濃郁的血腥氣味撲面而來,而那穿戴甲冑的私兵的屍體,卻是不斷的從眼角掠過。燈火,出現在眼前,一道道身影在那裡穿梭。

“殺!”

有風自南而來。是夜,夜如晝,晃晃星光,讓大地朦朧綽約,顯現出那靜謐而夢幻似得美來。可是,來風卻帶著肅殺和血氣。

下關城外,了無身影,再不見那熱鬧的場景,更不見那帶著希冀與欣慰神情的百姓在新開鑿的水井周邊轉悠。空氣裡瀰漫的,不僅僅是焦灼,還有詭異的血腥。如果放眼仔細去看,便會看到那豎起的井的周邊,土地是赤色的。

下關城,街道空空蕩蕩,無比的蕭瑟。

寥寥的燈火,只不過為這遭受嚴重旱情的城市,增添了一抹灰暗與頹喪。

有人打更,但是聲音有氣無力。蟲吟不少,似乎腳下便有蟲子挺胸抬頭宣洩內心的憤懣。

一群人如鬼魅一般的進了城。他們如風,行動迅速而果決。

刀兵森寒,眸光冷酷。他們如夜色中的幽靈,來宣傳地獄的旨意。

府衙很快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

自從慶王入駐下關,慶王推掉了一切迎合,將自己的大帳設在了府衙內。下關府衙的官吏便搬出了府衙,在周邊租賃屋宇辦公。此時,人困馬乏之時,再加上連日辛勞被詭異的血水擊破化為烏有,更是對人心的加倍打擊。人的身體與神魂的睏倦,便會使人更加的困頓與迷茫。

府衙門前,有衙役和兵卒在守衛,更有幾隊人馬來回不斷的巡視。

這是伯招的安排。不是為了應付刺客,只是為了防止百姓失去理智圍困府衙,危及慶王的安危。衙役顯得無精打采,兵卒卻神情熠熠。

來人忽然散了開來,避開了衙役和兵卒,潛行靠近了府衙的圍牆。

樹下有人在對弈。

白棋黑子,已是霸佔了大半棋盤,卻是難分輸贏。

一盞方形燈落在旁邊,燈光熠熠,靜靜的徜徉在兩人的面前。

梧桐樹亭亭如蓋,枝葉隨風簌簌,不時飄起一兩片青鬱的葉子,或落在棋盤或落在肩上或落在腳下。靜謐的夜,讓人揮散了白晝裡的焦灼與苦悶,不由得身心舒暢平靜。

慶王夾著白子,目光緊緊望著棋盤,眉頭卻是皺在一起。

伯招端起茶杯,淺淺飲了一口茶,道,“王爺,學生僥倖贏了半子,就此罷手吧!”

慶王低聲一嘆,將手中白子隨意落在了棋盤上,端起茶杯喝了兩口道,“先生的棋藝,本王佩服。”

“不過消遣之物罷了,王爺何必菲薄自己!”伯招道。“天已是不早,王爺還是早些歇息。明日之事,可是不大好處理啊!”

慶王苦澀一笑,道,“本王的子民,即便再艱難,本王也不能撒手不管。看天意吧,所謂盡人事聽天命,本王想來,本王一心為民,即便一時讓百姓怨恨誤會,也總是會化解開來的吧!”

“王爺赤誠之心,百姓必然會明白和理解。”伯招道。

“或許吧!”慶王放下茶杯道。“盡力而為了!雖然水井詭異,但總是有因可查的。本王不信,這天底下真會有如此虛幻之事,攪擾凡間!不然,豈不是說長生是存在的?仙神是存在的?總是有原因的,要麼地質的原因,要麼是有奸人作怪。”

“明日讓禁軍護衛吧!”伯招道。“雖然知道皇帝不安好心,但這個時候想來禁軍也不敢耍什麼花招!”

“人手太少,捉襟見肘!就這樣吧,看看那傢伙到底有什麼陰謀詭計要落在本王身上。”慶王起身道。

伯招收拾起棋子棋盤,起身道,“王爺休息,學生在外為王爺護法。”

“護什麼法?”慶王回身笑道。“本王不過一介凡人,可沒有糊塗到修道成仙的地步。你也去睡吧,即便睡不了多久,能休息一下也是好的。明日,你可是比本王要繁重的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