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王點了下頭,道,“今日出去,怕是很晚才歸,你照應著,不要讓他們沒頭沒腦做些沒用的事情。此時正是民心可用之時,若是除了半點差錯,便會半途而廢。”

“學生明白,王爺不必擔心。”

慶王點了下頭,兩人離開了院子,來到了屋外。早已有一隊人馬牽著馬在那裡等候。無論是兵士、衙役還是慶王等人,都穿著單薄透氣的衣物。慶王與伯招又說了會兒話,才翻身上馬,一聲吆喝,已是帶著人朝北門而去。

伯招站在那裡,望著隊伍遠去,才回身道,“王爺不辭辛勞已是出行,我們這些人豈敢憊懶,都準備好來,出發吧!”

“喏!”

水庫有些遠,最近的也在十里之外。勘察水庫自然是由近而遠。最近的這個水庫名喚龍潭,不是很大,有十畝左右,在一處山坳之中。兩邊山嶺聳立,合抱著這方水庫如夾著一顆明珠一般。只是山上的樹木已是稀疏,倒是讓景色失去了一番趣味。一行人騎馬而來,很快便到了水庫邊上。

水庫已經乾涸,只剩下淺淺一層的水脈,似乎在為水庫積蓄生命。

水之外,是乾裂的大地,上面可見到許多泛著光的貝殼以及死去的魚蝦。

慶王負手而立,面色凝重,眸光幽幽的望著那很淺的水。

有人已經走了下去,他們是要測量剩餘水源的量,是否符合引水的需求。這需要時間,雖然水邊上的泥土已經乾裂僵硬,但靠近水源的地方那土卻是淤泥,容易陷下去。慶王等了很久,在岸上也坐了許久。當那些人上來的時候,慶王騰的站了起來。

“怎麼樣?”

一名鬚髮發白的衙役苦著臉搖頭道,“太少了,只怕才下山便已沒了。”

慶王長嘆一聲,回身望著一條水渠通向山下,水渠乾巴巴的,兩邊的草木稀疏枯黃。他道,“你說的沒錯,這點水恐怕潤潤這裡到山下的水渠還不夠呢!走吧,去別處看看。”

一行人離開龍潭,往西北方向,沿著一道山樑而過,有十五六里的樣子,便到了第二道水庫那裡。水庫地勢要高,基本上都是在山上,有的是積蓄江河之水,有的是地下泉水,有的是山上的水和雨水,大體都有自己的水源。第二口水庫是在天然形成的湖泊中經人力加寬加高的,常年蓄水量都不小。慶王等人到了這水庫邊緣,便如干渴的禾苗忽然被春風撫慰了一般,焦灼的內心生出了絲絲的涼意和舒暢。只見偌大的湖面,汪洋的水靜靜的在那裡躺著,陽光輻射,波光粼粼,讓人為之怦然心動。

“好啊,好!”慶王歡欣的道。“總算是功夫不負有心人,若是多幾口這樣的水庫,此次引流便沒什麼問題了。都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我們走了有多遠,才不過幾十里的樣子,卻是有巨大發現。這口水庫叫什麼名字?”

“回稟王爺,這口水庫當地老百姓都稱之為黑池。”

“哦?有什麼講究嗎?”

“其實也沒什麼,只是這裡水深,常年看上去就像墨池一般,”

慶王定睛看去,果然湖水如墨,宛若人家的墨池一般。想來水深,水底下水草又豐富,自然形成這種視野所見的墨綠。慶王淡然一笑,道,“陰陽五行,水為黑色,又為坎,在西北,克火,依本王看來,這水庫可是吉祥的徵兆啊!”

“這是王爺恩澤萬民,感應天地所致!”旁人紛紛道。

慶王含笑道,“什麼恩澤萬民,本王也不過一介凡夫俗子,餓了想吃,渴了想飲,困了想睡,有什麼差別。再者說,這次旱情如此嚴重,與本王疏忽有很大關係。行了,不必吹捧了,我們再接再厲,繼續往前看看吧!”

“是!”

太陽昇起來了,天地一片光明。只是夏日,熱浪也隨之破繭而出。那本有的清涼,瞬息間便被瓦解了。熱浪奔騰,讓人無處藏身。遠近植被懨懨,寂寥無人,空靜無聲。只剩下幾匹駿馬飛馳著。

喜憂參半的結果,總是讓人心情沮喪。

太陽昇至中天,慶王已是疲乏難耐,即便他還想一鼓作氣走下去,可惜胯下的駿馬也是堅持不住了。無奈之下,這群人便找了個陰涼的地方,落了腳。黑池雖然給慶王帶來了喜悅,但接下來的幾個水庫,卻是讓人沮喪的。後面那幾個水庫便像是乾涸的平地,涓滴不剩,那皸裂的泥土,縱橫交錯,宛若被人殘忍的刻畫了一般。而且,堤壩的豁口讓人觸目驚心,即便水庫有地下水,那豁口也會讓那水流的乾乾淨淨。

這便是所謂的歹人所為吧!

慶王坐在那裡,攥著拳頭,心裡發了狠。這樣一群為非作歹殘忍暴戾的狗東西,若是不將他們碎屍萬段,何以發洩心中的怒火。旁邊的人知道慶王心情不好,也不敢說什麼,只是默默的坐在那裡。毒辣的陽光讓萬物發蔫,似乎只有趁著屬於它的時光發威才能證明它的強大似的,也才能讓萬物生靈對其敬畏。

一行人吃了點東西,又休憩了會兒,才繼續趕路。雖然天地窒悶如爐,但他們知道下關在等著他們勘察的結果,故而也不好耽擱。再加上慶王作為上位者,自是要在下關好好表現,充分凝聚民心。於是,一路上的艱難和不耐,在內心裡便化為了對朱兆和的怨恨。若非朱兆和,他也不至於受這份罪。他可以愛民如子關心民瘼,但這種關心他完全可以坐於高堂之上指點江山,讓手底下的人去處理,何至於要他自己親力親為呢!這種怨恨,一點點加深,最後便變成了刻骨的仇恨和乖戾。

夜幕低垂,太陽掙扎著鋪展開自己最後的餘威,化作天空上如血的殘陽。只見到倦鳥在空中飛翔,樹上的知了嗚哇嗚哇不知疲倦的鳴叫著。一群人坐在馬上,全無精神,就連那馬也是耷拉著腦袋艱難跋涉。

月亮懸掛在虛空,星辰熠熠的跳出來。

太陽的餘輝便在夜色之下緩緩散去。無風的大地,熱浪洶湧而來。慶王只覺得口乾舌燥,全身的骨頭如散了架似的。抬頭朝下關方向望去,卻是到現在還見不到城牆。心中低嘆,為自己與民同甘共苦的決定大感後悔。

一隻烏鴉站在路邊一顆棗樹上撲稜了下翅膀,然後眸光灰沉的望著這群無精打采的人,發出一聲聲淒涼而暗啞的叫聲。慶王側過臉朝烏鴉望去,突然,烏鴉的後面,一點寒芒驟然出現。慶王面色呆滯,雙眸無光,見到那寒芒初時以為錯覺,卻在剎那,那寒芒化為了一柄鋒利的劍。

劍光一閃,在夜幕下如幽冷的虹光,倏然刺向了慶王。

慶王眸光一凝,啊的一聲從馬上墜了下去。那劍刺空,而慶王的隨行人員已是身心一顫回過神來,紛紛跳下馬撲向慶王。可就在這時後,路邊草叢裡又跳出四個人來,這四個人穿戴黑衣矇住了面孔,手執長劍兇狠的揮砍過來。

鬚髮皆白的衙役慘叫一聲,捂著胸口絕望的倒在了地上。

鮮紅的血,在地上凝固。

帶血的長劍,縱橫交錯,飛掠在視野之中。

一聲聲慘叫,接連而起。慶王亡魂皆冒,手腳並用的朝路邊上爬去。一名黑衣人撲了上來,一劍看來,慶王啊的發出淒厲的叫聲,肩膀已是血如泉湧,整個人翻刀在地,眸光既是痛苦又是恐懼的看著黑衣人。五名黑衣人,無情的朝他圍攏過來。

“你們是誰?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