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花月和月娘上到木鳥的背上,那木鳥立時襲地而起,振翼長空。花月和月娘發出尖叫之聲,抱在一起發抖。小荷則面色焦慮,卻對木鳥如大鵬一般飛翔天空的事情毫無意外之色。木鳥翱翔,朝著祭壇的方向而去。

祭壇,烏雲,雲中的隊伍。

威嚴男子面色驟然一變,忽然大聲喝道,“全體出擊。”

轟隆的聲響,雲霧中的隊伍剎那如水洩銀光一般蜂擁而下,洶洶撲向了廣場。而此時,在那圖案啟動,光源沖天的剎那至今,已是出現了百餘人的身影,紛紛擠在了那圖案範圍之內。當雲中隊伍傾瀉,那些人便紛紛施展手段,或反擊,或防禦,便如一個整體一般。

肅殺之氣,縈繞祭壇廣場,凝滯不散。

老人抽出煙桿放在嘴裡,吧嗒吧嗒的吸了起來,面色淡然的看著那蜂擁而來的身影。白髮劍聖便在他的身側,如侍衛似的。菸嘴裡的光明暗不定,宛若那雲中的星辰。

仇九躺在地上,不在那圖案的範圍之內。他在咳嗽,當使出那全力一擊之後,他只覺得整個人都要破碎了一般,身體不受控制,力量耗散一空,甚至他只能感覺到臟腑的孱弱跳動,以及那血從傷口處噴湧的感覺。他睜著眼睛,望著那密密麻麻的人群,以及那神秘的通天徹地的光。

這便是天道之力嗎?

這便是超脫凡俗的仙神之力嗎?

如此手段,難道說,現實的世界不過是幻象,只是螞蟻般孱弱的生靈的自我安慰!

他不懂這些,甚至不懂仙神到底有何通天徹地的本事。他只知道的,是自己可能活不下來了!寒山城的傷或許會困擾他,但卻並沒有磨滅掉他生的勇氣。可是現在呢?他連肢體移動的力量和觸感都沒有了,那是不是說,自己已經活不了多久了?

他想念家鄉,想念那一彎溪水,那山村背後的山巒。

他想念孩童,想念那無邪的純真,想念那苦澀的果實,以及自己坐在家門口默默注視的燈火。

他想念仇十二,想念小猴子,想念那一方寒潭,以及那傾瀉而下的飛瀑。

仇十二,我的承諾到底是不能兌現了,九泉之下你見到我,是不是會失望?

他苦澀一笑,而那漫天的身影已是近在咫尺。他們如妖魔,模糊的面孔,卻有著兇唳的眸光和氣息。他們的氣息,是陰森,是腐朽,是死亡。他們已到了近前,那劈砍下來的武器,寒意森然,鋒銳無比。仇九合上眼睛,當無反抗之力的時候,那便順其自然吧!

其實,即便現在死了,也算不上有什麼遺憾!

活著,與死去,於自己而言,有什麼區別呢?

“放肆!”突然,老人厲喝一聲,宛若雷暴,在仇九的耳邊炸響。仇九不由得睜開雙眼,便見到那已在近前的密密麻麻的身影突然紛紛爆裂。一股沛然而純淨的氣息,倏然刮地而起,湧上半空。

“老夫在此,也是爾等魑魅魍魎可以造次的!”

老人話音一落,手中的煙桿突然飛了出去。那煙桿還帶著火光。可是,當那煙桿離手而去的剎那,煙桿已不是煙桿,而是一道紅光。

密密麻麻的嘈雜之聲響徹耳邊,讓人神魂顛倒大腦嗡鳴。

虛空中,威嚴男子大手一抓,憑空出現一杆方天戟。方天戟順手一揮,風雲翻湧,一股可怕的氣勁赫然朝著那煙桿而去。砰!力量的碰撞,是可怕的餘威橫掃,以及那驚天地動的炸裂之聲。

而在這時,一道身影自遠處撲了過來。這個時候,夜色橫空,萬物沉寂。即便是祭壇,也被老人所勾勒出來的陣法之力所模糊。一切的一切,都宛若蜃樓一般,如夢似幻。那些模糊的身影,彷彿風一吹便會散去。可是這身影卻毅然撲了過來,剎那已是到了仇九的身邊。

“仇九!”

仇九神色驟變,訝然望著來人,道,“你怎麼來了?”

老匠人苦澀一笑,滿是皺紋的臉孔無比的滄桑。他道,“我若是不來,我的囑託與遺憾,豈不是一輩子完成不了了!”

仇九苦笑,道,“讓你失望了!”

老匠人卻是搖頭,道,“不,你所做的,已經讓我有了足夠的信心。不過現在,你別說話,最好閉上眼睛,就像夢了一場似的,等醒來,天地不同往日!”老匠人說話間已是將一張薄如蟬翼卻又畫滿符號的綢布蓋在了仇九的身上。仇九什麼也看不見,只聽到老匠人那低詠如唸佛經般的聲音。仇九想起了《般若波羅蜜多心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幻!”

老人突然五指一張,轟然拍向了祭壇。只見得祭壇轟然破碎,只剩下一道黑色的物體飄然而起,直上九天。

威嚴男子大吃一驚,猛然抽身倒退,一把將妖豔遠比女子的男子抓住,大聲喝道,“瘋子,你這是找死!”然後化作一道狂風,疾馳遠去。可是,當那物體飛上雲層,整個天地立時便被一股凝滯的力量所吸引,疾馳如風的威嚴男子瞬間飛回原地。“你們找死啊!”

威嚴男子的聲音還在迴盪,可天地一晃,光芒閃爍,整個祭壇,包括那所有的人,盡皆消失。

大地沉沉,萬物寂寂。餘下的空靜,給人一種虛無與夢幻的感覺。

祭壇不在了,廣場不在了,只剩下一片空落落的平地,宛若龍門城的傷疤,無比的突兀。

而在這時,雲層之下,一隻碩大無朋的木鳥飛到了祭壇的上空。木鳥振翼,虛空不墜。鳥背上的小荷黯然失色,喃喃道,“我們來遲了!來遲了!”夜風如訴,卻無法訴說那歲月積澱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