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賓主落座,不少人前來敬酒。姓趙的男子卻是沒有推卻,不一會兒已是滿身酒氣神色有些恍惚了。幾名俏麗的女子穿著薄裙裸露出凝脂一般的肌膚或坐或立,或手揮琵琶,或勾動琴絃,或木笛聲清,或歌喉婉轉,或舞姿蹁躚,聲若流水清風,又如激流堆岸,與亂哄哄的話語聲相得益彰。

花月坐在那裡,只是淺淺的喝了口酒,隨意吃了點東西,卻是望著那幾個畫舫女子,不由得心神恍惚。再看那些江湖中人,一個個神情熱烈,話語或激昂或委婉或陰沉,神色也是各異,更有的摟著纖細婀娜的女子在那裡說著風流話。

花月眉頭一皺,看了看旁邊的月娘,卻已是掀起斗笠,沒心沒肺的吃著東西。花月心裡更是有種不能自拔的擔憂。

仇四和小蓮並肩站在船舷邊,望著那燈火如晝的畫舫。

在他們不遠處,便是一齊上船的兩名老人和他們身邊的童子。那兩名老人面露感慨之色,在說著什麼,而那童子則睜著眼眸好奇的打量著。江水在船下流走,彷彿沒有一刻的停息,只想趕向最終的盡頭,讓生命昇華。

小蓮的手很冷,仇四緊緊握著,凝眸注視著她的眼睛,小蓮勉強一笑,神色顯然有些低沉。

“想起過去了?”

“嗯。”

“不要擔心,我仇四向你保證,以後永遠守在你的身邊,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小荷靠在他的身上,道,“我知道,第一眼見到你,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媽媽們出事的時候,我就等著你,我相信你一定會出現在我的身邊,把我帶走。我相信的!”

“你是除了仇九之外,唯一一個讓我心裡安穩的人,”仇四摟著她眸光深沉的望著那畫舫道。“你不知道那裡是個怎樣的世界,若是不能愛人,那便如同地獄裡的鬼,會徹底的喪失自己。見到你,除了新奇,還有就是信賴。那時候我就對自己說,你便是我另一條生命。”

船隻移動,從畫舫側邊悄然離去。那燈火,便漸漸地遠去,只剩下前方那渾融與漆黑。

畫舫中忽然衝出一道身影,可是後面的人卻一把抱住她的腰肢。

“你放開我!”

“姑娘,你別急,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心喜歡你。”

“請你自重,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放手!”

“啊!你咬我!”

女子從男子的手中掙脫出來,突然爬到了船舷上,神色峻厲的瞪著那男子。男子捂著流血的手,面色驟變,陰冷的盯著女子。在身後,有一個男子抱著最沉沉的女童,在那裡喊叫著。

“你別逼我!”

男子神色陰沉,一步步的走了過去,道,“你要跳就跳,你若是死了,我也要把你抓回來,你信不信!”

“你!你無恥!”女子泫然欲泣道。

“在愛情面前,不無恥點怎麼行!”男子突然箭步竄了過去,探出的手嗤啦一聲抓住女子的衣服,衣服裂開,女子往後一退,便朝著江中落去。突然,一道寒芒瞬間在船舷上綻放,男子先是一呆,既而感覺到了殺機,急忙往後撤去,可那寒芒已經到了他的面前,噗的一聲穿透了他的肩胛骨。

“有刺客!”男子痛苦的叫道,身後的人立時呆滯,瞬即撲了上來。

“誰敢行刺趙大哥!找死!”

噗通一聲,水花濺起,畫舫輕輕的晃動著。

一群人趕到船舷邊,卻是不見一個人影。

受傷的男子捂著肩膀,面色鐵青,眸子裡如要噴出火來。

“趙大哥,人不見了!”

“找,就是屍體,也給我找出來!”男子咬牙切齒的道。

身後畫舫之中,一名女子聲音輕柔澄淨的唱著: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歌聲帶著無限的哀愁還有悵惘,宛若那江水淘不盡千年來的愁緒。燈光映照,男子的神色猙獰而乖戾,一手捂著傷口,一手卻是緊緊攥成拳頭,酒後亂性,雖然不雅,但女子的激烈態度與自己落空的狼狽,卻是他在眾人面前最為恥辱的事情。

平林漠漠煙如織,寒山一帶傷心碧。冥色入高樓,有人樓上愁。玉階空佇立,宿鳥歸飛急。何處是歸程,長亭更短亭。

已經駛離數里遠的船上,仇四牽著小蓮的手走回船艙,忽然目光一凝,船中昏厥的仇九,卻是不見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