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在臉上一抓,面具軟軟的落在了手中。

昨夜一戰,已然讓面具鬆弛。

現在,他並沒有其他可以遮掩面目的東西了!

將面具扔在地上,他呼吸數次,讓肺腑稍微鬆快一些,然後挪著腳步,在厚厚的雪地上行走。此時,他並沒有決定去哪裡,只是無意識的移動。

他想回寒山城是出於本能。當自己的設計結束,而效果確實超出預料的時候,他便想著看看能否有可乘之機。寒山城裡,並沒有可以幫助他的人。一個人,有的時候反而更好行事。但是,他的劍不見了!寒山城,是虎穴,是險境,也是最有機會的地方。

無名應該讓人惦記上了,但相比較洛蒼而言,無名絕對不是最受重視的。他停了下來,拔出匕首,重重的敲擊冰面,然後便見到流水。他趴在窟窿旁,伸著脖子大口的喝著那冰牙的水。那水流入肺腑,讓身體顫抖起來。於是,他繼續趕路。

此時,他已經決定好了。

入夜,一支鎧甲森森的隊伍忽然開入城中。這支隊伍行動迅速目標明確,嘩啦啦便把銀鉤賭坊給圍住了。賭坊內的賭客大驚失色呆若木雞。幾名精壯男子簇擁著一名矮瘦儒雅男子走了出來。

“在下銀鉤賭坊管家杜松,不知諸位軍士為何圍我賭坊?”

嘩啦一聲,一道身影猛然竄了出來,抬起腳一腳重重的踹在了那人的身上,矮瘦儒雅男子哎呀一聲撞在了身後的人身上,兩人便如一直皮球轟然砸進賭坊的大廳之中。人群立時鬨然,有的趁機將賭桌上的銀錢順入口袋之中。

“瞎了你們的狗眼,遊騎營辦事,還敢裝腔作勢!兒郎們,衝!”

瞬息間,全副武裝的兵士宛若潮水一般湧入賭坊之中。刀兵森森,鎧甲冷冽。賭客們瑟瑟發抖紛紛蹲在地上,賭坊內的護衛卻是拔出刀劍攔在了兵士們的面前。先前說話的官軍冷笑起來,盯著那些護衛,道,“狗、娘養的,平日裡驕橫慣了,現在也不知道收斂一點,真以為這寒山城是你們的地盤了嗎?王八蛋!弟兄們,既然這些狗腿子不將我們放在眼裡,那邊沒必要跟他們客氣,凡是反抗者,按逆賊論處,殺!”

“殺!”

兵士鬨然前進,那些護衛們卻是面色蒼白眸光散亂,一個個心裡都在打鼓。不知誰人突然大喊一聲“饒命!”這些護衛便齊刷刷的跪倒在地,將手中的兵器扔在了地上。

“我還以為是什麼貨色呢!原來是一群膿包!張順!”

“卑職在!”

“你帶三十名兄弟上樓檢視,若有嫌疑者立刻拿下。還是那句話,敢阻擾辦差的,即可打殺,不必客氣!”

“喏!”

當一名矮個子軍士帶著三十人跑到樓上,一盞茶功夫過後,忽然樓上傳來一聲慘叫,一道身影從天井飛墜下來,砰的一聲砸在地上。人群赫然一驚,面目張煌。那砸在地上的人赫然便是那名喚張順的軍士。而這張順,現在卻是死了!

領頭的軍士虎目圓睜,眼睛裡如欲噴出火來,他一把拔出大刀,怒氣洶洶的盯著上方。

“竟然藏有逆賊,銀鉤賭坊果然藏龍臥虎!兒郎們,隨我殺上去。”

“嚯!”

兵士們激憤起來,顯然袍澤之時點燃了他們內心的怒火。如果說先前之時跋扈之氣,那麼現在,便是憤怒,是殺戮。他們如潮水衝上二樓,樓下的賭徒們如作鳥獸散,紛紛朝外面跑去。

大街一片混亂,人們四散逃去。卻在這時,銀鉤賭坊樓上,一道道身影從視窗躍出,掠上屋頂,然後如飛鳥一般逃離。

夜漸深。

更夫挑著燈籠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去,不時的敲響手中的梆子,嘶啞著聲音喊著“天乾物燥小心火燭”之類的話語。在一處荒廢的宅院之中,兩個面色倉惶的人躲在雜亂的花圃後面。主人離去,屋宇荒廢,花園敗落,百花凋謝,雜草叢生。這兩個人大口喘著氣,臉上的汗水如雨水一般不斷的往內衣裡淌。

他們就像是被圍困的野獸,退無可退進無可進,只能縮在這裡,期盼著機會。握著刀的手已經結冰,汗水打溼了刀柄,也在寒冷中結成了霜冰。四下裡一片寂靜,更夫離開後,就連那梆子單調的聲音也沒有了。

兩雙眼睛瑟瑟的在敗草中閃爍,撥出的氣息在眼前化成霧水。

“現在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既然他們要趕盡殺絕,那便魚死網破,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了!”

“要是、要是當初就退出去就好了!”

“你說什麼呢?”

“沒、沒什麼。既然你我心思相同,那便殺出去。”

兩人便靜靜的蹲在那裡,四下裡一片漆黑,寒風在宅邸內嗚咽,宛若鬼魂的哭泣。一個時辰過後,他們瑟瑟的從敗草中鑽出來,然後\進\入一間屋子。一人取出火摺子,找到一柄燭臺,然後點燃。火光映照,荒廢的屋子入目腐朽,蛛網灰塵四下皆是。

忽然,外面傳來叫喊之聲。一人猛然揮手,將那焰火熄滅,然後扯著同伴飛快的衝出屋子,繞到了後院。來人很多,腳步聲雜亂,似乎將整個府邸圍住了。

“往南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