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敢?”蒙圩道。

法甲深吸口氣,迎著蒙圩那譏誚的目光,攥緊了拳頭。

“斬靈脈嘛,有什麼不敢?”

法甲忽然長身而起,手中出現一柄彎刀。刀光閃耀,層雲深處赫然響起一陣雷鳴。他咬牙狠心,將手中的刀斬了出去。這時候,一道雷霆忽然間刺落下來。雷光炫目,轟鳴在側。法甲已無退路。

站在山巔的蒙圩凝望著,面孔上的冷厲表情無絲毫的鬆動。當刀光匹練落下,天空中的電光便化作銀龍呼嘯著衝向了法甲。這是獻誠,即是靈脈,又是雷擊。只有如此,才能讓人斬斷退路,一心一意效忠於獵道者。

他忽然長嘯,睜眼瞪視著蒼穹。

從那裡出來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斬靈脈遭雷擊,自絕後路。

狂風襲來,山林中的霧氣一掃而空,露出山林蒼翠鬱郁之色。只是,大地在呻吟,生命在哀嚎,層林的顏色赫然變得蒼白。蒙圩凝視著無跡的山林,那生命之色飛快的蛻變。法甲出現在他的身側,面色無比的蒼白,渾身的衣裳已是被汗水浸溼。

“滿意了嗎?”法甲恨恨的道。

蒙圩沒有說話,只是望著一道道雷霆從空中刺落下來,讓無邊際的山林變得喧騰起來。法甲還在喘息,甚至還在顫抖。或許,法甲以前恐懼過,但今日的恐懼遠勝以往。蒙圩收回目光,手掌一揮,兩人便消失在原地。黑暗中,一抹血腥氣息鑽入鼻孔。

“很好,從容今日起你就是我獵道者的人。希望來日你能忠心事主,為獵道者利益奉獻一切。”

一縷光倏然在黑暗中飛向法甲,法甲根本無法躲閃,任由那光鑽入天靈蓋。他渾身哆嗦,然後如泥委地,動彈不得。一旁的蒙圩靜靜的站著,周遠山的消失他並未說什麼。那人不在了。黑暗包裹著生命,融入了生命肌體之中。

“獵道者的前途是光明的,”許久,蒙圩的聲音響起。“是遠大的,任何勢力,任何力量,都無法阻止獵道者前進的腳步。你看,這片天地在亂,正在朝著獵道者征伐的方向發展。”

一片光倏然間橫亙在眼前。那光中,一道道黑煙從大地上滾滾而起。山林破碎,河流斷截,生命萎頓。躺在地上的法甲睜著眼睛,錯愕的看著那光中的景象。靈脈斷,生機絕。亂之始也。

鐘聲響起,沉渾在山嶽之中。

雲氣飄渺,層巒疊嶂。一座宏偉的寺廟佇立在群山之中。佛息醇厚,瀰漫四方;佛意浸染,萬物向善。一座巨大的石佛,便在那宏偉的寺廟的身後,宛若屏障。

鐘聲便在寺廟的鐘樓傳來。在鐘樓上,有兩個穿著灰色百衲衣的僧人推著木椎一次次撞向那古老的大鐘。在鐘樓的對面,是鼓樓。晨鐘暮鼓,是古老的傳承。而鐘鼓樓往裡,是一座座大殿,大殿的兩側,是佛堂、是僧房,屋宇毗連,鱗次櫛比,匯成這浩大的建築群。由外而內,可見到一群群的僧人井然有序的忙碌著。

當鐘聲響過第六遍,一隻白鳥從空中俯衝而下,飛入一座大殿之中。

香菸嫋嫋,蠟炬成灰。

在香案的後面,是三世佛的金身法相,在香案的前面,是一群年歲各異的僧人。坐在僧人前面的,是一個看樣子不過五十出頭的老僧。老僧穿著金色的袈裟,面色嚴肅。白色的鳥鑽入大殿,便落在了那老僧交疊在雙腿上的手掌中。

“青丘狐氏的信。”老僧緩緩開口,聲音渾厚。“她答應與我們合作了!”

其他僧人聞言,紛紛議論起來。有的露出微笑,有的不屑,有的憤恨。老僧掃視一眼,淡淡的道,“蒼生大劫,頃刻將至,命若累卵,有傾覆之險,非各族各派恩怨所能比擬。放下嫌隙,攜手禦敵,方是明智之舉。如今青丘狐氏願意聯手,爾等務必放下過往恩怨,不可再行刁難,否則佛法無邊,有誅邪之怒,莫要誤了自身性命!”

僧人們立時安靜下來,紛紛雙手合十,道,“我佛慈悲,狐氏既然回頭是岸,我等定平等相待,不敢再起刀兵。”

“阿彌陀佛!”老僧道。

“阿彌陀佛!”僧人們道。

“既然聯手,”老僧道。“便需商議後續計劃。老衲記得狐氏與荼蘼和幽鬼有舊,兩位可還在寺中?”

“啟稟方丈,荼蘼和幽鬼兩位前輩尚在?”一名僧人道。

“那就有請他們二位外出走一遭,為我佛門與狐氏商議後續事宜一事,幸苦一回。”老僧道。

“是!”那名僧人站起身,緩緩走出大殿。

老僧目光滄桑,平靜中帶著深邃,如洞穿紅塵世事。他捻動佛珠,一手抓著木追敲擊木魚,雙目緩緩閉合。其餘僧人這時候詠念起佛經,聲音齊整,意蘊非凡。老僧入定,紅塵物我,已是兩相分隔。只剩下那佛音,還有佛意的瀰漫。

這時候,兩道身影便從寺廟深處飛身而起,化作兩道流光,向南而去。鐘聲再次響起,悠揚激盪,令群山萬物如沐浴在佛法之中,沉靜而安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