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蒼穹更暗了,大地更冷了。

彷彿有一抹蒼死,無聲無息的塗抹在了時空中。

蒙圩也感覺到了異樣,緩緩的轉過身。他體內迸發出威懾性的氣息,縈繞在方圓數里之內。他在震懾對方,就像是老虎在自己的領地上示威。可是,那異樣的感覺卻沒有消失,反而越發的濃郁。他手中的劍忽然脫落,他整個人變得痛哭起來。他睜著雙眼死死地盯著前方,不甘的在空中跪了下來。

暗沉沉的天地,風凝滯了。

卻有一道光忽然在遠處綻放。那光只是剎那亮起,旋即便歸於虛無,片刻之後,遠處的山峰傳來了一聲轟鳴。

空氣裡,瀰漫著淡淡的蒼寂荒蕪的氣息,那氣息就像是死亡,就像是歸墟。或許,天地之初,那氣息便是如此。

蒙圩啊的一聲尖叫,從虛空中砸向大地。

太子雙眼朦朧,眼眶裡汩汩的淌出血來。他在顫抖,止不住的顫抖說明他自內而外的恐懼。他的尊嚴、他的戾氣、他的霸道,全都被擊碎了。來人就像是王,能令天地萬物臣服。

俗世的王在來人面前,不過是螻蟻。

遠處的醜顏忽然嚎叫一聲,轉身便如驚慌失措的鹿一般,衝了出去。他跑得很快,跑得慌不擇路,徑自衝入了一片山谷之中,然後撞進了山體之內,蜷縮著身體,瑟瑟發抖的躺在地上,任由那泥土岩石將他掩埋。

王來了!

這便是這裡生靈的感覺。不然,何以有如此可怕的氣息,能折服飛天遁地殺人於無形的強者,又如何讓整個天地為之肅穆起來。甚至那寒風,甚至那冷冷的空氣,也在王的面前凝滯,不敢有悖逆之舉。

恐懼,瀰漫在眼前每一寸時空之中。

它無形,卻有形,無色,卻有色。

血肉模糊的人失魂落魄的走了回來,耷拉著腦袋,就像是沒有靈魂的屍體。

卻在這時,一道寒光忽然間自遠處斬擊而來。

它劃破夜幕,撕開靜寂,將一切凝滯,熔化了。

那光彷彿橫亙百里,剎那間到了眼前,蒼死的氣息,一下子潰敗了。就像是虛偽的世界,被人揭開了面紗。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周紹安長吸口氣,胸膛猛然起伏起來,憋漲的臉孔一下子舒展開來,那模糊的眼睛也清明瞭。

蒙圩在逃,如流星似得剎那在數十里之外。

太子在逃,如掙脫樊籠的野獸,只想著離這裡越遠越好。

血肉模糊的人,彷彿靈魂歸體一般,呼吸間已躥出百丈之外。

黑漆漆的天空,那寒光還在綿延。卻在寒光的前方,一抹光亮倏然迸發,如星辰的爆碎。在那光亮中,出現一道白色的影子。那是蠶蛹。高有丈許,被白色的密密麻麻的絲線包裹著。在寒光面前,它如懸掛在諸天樹下的蛹,劇烈的搖晃著,而後疾速的收縮,化為一點白光。

嘆息聲在那點白光消失的剎那響了起來。

“你果然沒有死!”

寒光被黑夜包裹,失去了光澤,甚至它的銳氣它的鋒芒,也被吞噬了。那話語聲是在嘆息聲之後響起的。彷彿很近,又彷彿很遠,久久的,還在綿延夜幕裡飄蕩。

“哇!”

一口血從周紹安的嘴裡噴了出來,他旋即便暈厥過去。大腦一片紛亂。他進入一個詭異的夢裡。在那夢裡,時空、人物、景緻,全都是歪斜的、蒼白的、冷酷的。他在夢裡彷徨,直到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他才緩緩的從那夢裡甦醒過來。

“紹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