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桓之前才下旨撤掉了各地做走馬承受(廉訪使者)的內侍,使得其人對前線情況的瞭解只能依據守臣的一面之詞。

萬一李綱為了自保而欺君怎麼辦?

為慎重起見,次日大早,趙桓便命館伴使以淮南軍情試探大同使者的口風。

石秀自然不知道壽春縣剛剛發生的戰鬥,但其人根本不在乎情報的真假和戰鬥勝敗,反問館伴使“貴國可是做好了大戰準備”?

大同使者一句話便驚醒了還在做夢的大宋君臣。

前線的戰局如何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朝廷可曾做好了大戰準備?

顯然,“一直在準備中”的大宋王朝從來就沒有“做好大戰準備”的時候,朝廷根本就有直面大同威脅的底氣。

很快,如何妥善解決壽春府之事,避免淮南路成為第二個河東路,就成了大宋君臣當前最重要的任務。

應對方法也不復雜,除了照單落實按照大同的要求外,就是追究造成淮南亂局相關責任人的責任。

這又涉及到吳敏、李綱、韓世忠等人功過是非的重新界定。

換句話說,就是朝廷要打自己的臉了。

好在,安豐、霍丘、六安三縣相繼不戰而降的訊息送至臨安。

前線形勢仍然不明朗,但至少說明了同軍根本就沒有收到被襲的影響,反而是淮南兵馬坐視壽春府全境陷落而無能為力。

進一步推測,則可以得出一個讓人厭惡的結論:

根本就沒有什麼壽春縣奇襲戰,一切都是自知無法收場的李綱搞得鬼!

對這種為個人私利而罔顧江山社稷的賊子,必須狠狠地懲罰。

而要扳倒李綱,就得先整垮吳敏。

於是,御史中丞陳過庭親自上書,彈劾太宰吳敏:

“臣聞漢田千秋以一言寤意,旬月取宰相,匈奴單于曰:‘漢置丞相非賢也,一妄男子上書得之矣。’

蓋宰相非其人,取笑四方。現天下形勢亦如是,而責其撫百姓,鎮四方亦難矣。

臣謹按太宰吳敏不才而喜為奸,無識而好任數。又其天資險佞,籧篨戚施,面若畏人,退而害物。

自童幼時為蔡京父子養於門下,側媚狎暱,日益親附。方鄭居中作相,與京搆隙,京乃峻擢敏輩,列於侍從,分佈親黨,四面刺探,當時被其中傷者不可勝計……

居真州不能擇交,而與髒汙罪人石悈宴飲遊從,近乃召悈赴闕,士論大喧,其罪九也。”

陳過庭不愧為御史中丞,比起言之無物的左正言程瑀老辣了太多得多,其人不僅深得集中火力攻其一點的兵法精髓,而且言辭也非常犀利。

“九罪”之論是將吳敏從天性到人品,從能力到動機,全盤否定了個遍,更是將其人與大奸臣蔡京牢牢繫結,使其永世不得翻身。

“倒吳”的訊號一旦發出,已經站邊的朝臣們自然知道該落井下石了。

隨即,便有臣僚上言:

“近嘗論列吳敏掩蔽上皇內禪之德,當投荒裔,以為不忠之戒……

且陛下自即大位,屏去宮嬪,不邇聲色,近以星文謫見,減膳避殿,以消天變,憂勤恭儉,前古未聞。

敏身為宰輔,自當仰體陛下至誠惻怛之意,夙夜在公,思所以報國。

邇者重造金器數百千,置婢妾二三人,以供娛樂,自謂宰相事業如斯而已。木石肺腸,略無憂國之心,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伏望遠賜投竄,雖未是償誤國之大過,亦使之知罪不可幸而免也。”

朝臣幾乎一面倒地彈劾吳敏,讓本就對首相起了疑心的趙桓更加厭惡其人。

於是,在大同帝國的軍事威脅下,大宋皇帝再次順應人心,下詔:吳敏罷太宰中書侍郎,責授崇信軍節度副使,彥州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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