穎州在行政上屬於京西北路,不在淮南路宣撫使司治下,為了逼迫李成就範,朝廷才將穎州、蔡州和信陽軍三地軍隊調動之權配屬給李綱。

正常情況下,就算要殺人立威,也是在淮南路隨便挑個沒眼色的軍將殺掉得了。

但李綱這死犟的性子就是不改,偏要殺掉駐地在穎州卻對朝廷威脅最大的勝捷軍統制焦安節。

結果,引發了李福造反的一堆爛事。

潁州亂兵入淮之初,吳相公還能勉強壓得住。

但等到李福坐大,禍亂半個淮南路後,不僅處在平亂第一線的李綱因無力平亂而考慮一死以謝天下,遠在臨安朝堂之上的太宰吳敏也極為難熬。

言官多次彈劾李綱為軍功而擅殺武將致民生塗炭無果後,便將火力對準了首相本人,一時間彈章堆成了山。

離首相之位已經不遠的門下侍郎耿南仲也密奏天子,言“吳敏有黨”。

耿南仲是少數能得皇帝真正信重的潛邸重臣,其人的彈劾非同一般,而“有黨”之語更是極其毒辣,乃是戳中趙桓的隱刺。

就在趙官家下定決心免掉吳敏首相之職時,淮南路宣撫使司卻不合時宜地送來了韓世忠陣斬李福盡逼降亂軍的捷報。

言官們之前彈劾地焦點主要集中在李綱不通軍略而導致淮南大亂,太宰吳敏又為黨派利益一味包庇其人。

但韓世忠關鍵時刻平定動亂,充分證明了淮南路宣撫使李綱確有識人之明,而首相吳敏在朝中的排程之功也不可沒。

如此一來,再彈劾李、吳兩人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但大宋朝堂還沒來得及消停,大同帝國的使者石秀就帶來了淮南之亂久久不能平定,其國已經出兵幫助大宋平亂的訊息。

所謂輸人不輸陣,當著石秀的面,崇尚氣節的大宋臣子當然要嚴厲大同擅自干涉大宋內部事務的惡劣行徑。

但等大同使者拋下“三日內不給答覆便不要談”的狠話退下後,朝堂上便迅速亂作一團,一些還算冷靜的臣子想到了必須找出人來負責此事。。

左正言程瑀上言:

“臣歷考自古中興之君,商高宗則得傅說,周宣王則得仲山甫,漢宣帝則得丙魏,王相協心,相與圖治……

陛下自即位以來,於今三時,邊陲未寧,黎元擾動,興滯補敝之效,未有可觀者,殆以宰相非其人乎?

……吳敏、耿南仲昏懦,唐恪傾險,此政事所以曠敗而不振。昇下宜別選英賢,以圖大計。”

此公棍掃一大片,卻是隻確診不開方。

反正國家衰敗至此,袞袞諸公都逃不脫責任,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彈劾了再說。

這也是比較保險的策略,言官有風聞奏事的權力,就算說錯了也不要緊。

不過,這種策略的殺傷性顯然不夠,頂多是讓相關受彈劾者“待罪府中”,方便其餘人繼續落井下石。

但大同限定的三日時間還有大半,貿然開口有押錯寶的可能,多說多錯不如一默。

事實證明,程瑀的謹慎是對的。

當日稍晚,淮南宣撫使司就傳來了韓世忠奇襲壽春險些得城的急報。

李綱明顯玩了“屢敗屢戰”和“屢戰屢敗”的文字遊戲,但這份戰報對於正被大同使者威脅就快跪了的大宋朝廷來說還是很及時的。

哪怕扛到最後還是要跪,也至少要跪得體面點。

韓世忠確實沒能奪下壽春城,但這一戰證明了宋軍並不是沒有反擊的膽氣和實力。

如此,就足夠了。

經歷上次的大戰後,大宋君臣上下一心,勵精圖治,國力日漲,已經不是大同隨便派個使者來威嚇幾句就能任人宰割的大國了!

這種想法很有市場,並不是才“勝”了一仗,大宋君臣就飄了,而是屢戰屢敗的大宋太需要一場勝利來證明自己可以堅持下去。

同強宋弱的現實暫時無法改變,“以戰促和”就成了大宋君臣保全江山社稷和家族榮華富貴的必然選擇。

這種形勢下,勇武敢戰的韓世忠必須賞,指揮有度的李綱也不能換,居中協調有功的吳敏——又躲過了一劫!

不過,正因為奇襲壽春之戰的戰果太過“輝煌”,反而顯得有些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