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聞之先去了方丈。

所謂方丈,即是一丈四方之室,又稱丈室。

鄧龍蓄髮落草後,嫌方丈狹小,早就搬了出來。

丈室門不知去了哪裡,室內全是蛛網,牆皮成片脫落,地板上都長出了蘑菇,一副破敗模樣。

看了半晌,才能找出一絲夕日生活的痕跡。

“阿彌陀——他孃的!罪過!罪過!”

佛號才誦到一半,王聞之就忍不住破口大罵。

其人又來到大雄寶殿,這裡本是僧眾朝暮集中修持的地方,一直有人打掃。

寺院變成賊巢後,鄧龍又將此處改成聚義廳。

因為始終有人使用,倒是沒顯出多少破敗來。

但大殿中供奉的本師釋迦牟尼金身慘不忍睹。

佛像身上的金粉全被刮掉不說,肚子上更是破了一個大洞,裡面裝了幾壇酒。

“空睹——”

怒不可遏王聞之衝出大殿,揪住正在協助官兵整訓賊眾的鄧龍。

“你這不肖弟子!”

“欺師罔上,強奪住持之位,我且忍了!”

“不守清規戒律,率眾弟子養髮還俗,我也忍了!”

“怎奈你竟然還敢據寺為賊,汙染聖地,還讓寺院破敗成這般模樣!你如何對得起寶珠寺歷代祖師?!”

鄧龍見著面目猙獰的王聞之,初時還有些害怕,不敢與之對視。

只是王聞之越罵越來勁,鄧龍也火了。

“寶珠寺破敗,怪我?!”

“我確實是佛門不肖子弟,但我養活了這些人!”

“你倒是個‘好住持’,可寶珠寺的香火是在誰手裡日漸稀少的?”

“天天唸經有個鬼用,是能變出金銀,還是能變出糧食?”

“你問問他們,可願意再剃度,和你過那稀粥都喝不飽的日子?!”

“這種屁用都沒有的金身留著做甚?刮掉金粉換些糧食,至少還可以少下山打劫兩次,少造幾分罪孽!”

鄧龍見王聞之神色狼狽,長期壓抑的心情得到釋放,越說越激動,已然忘了武松就在旁邊。

“你再看看他們,都是山下世代耕種的忠厚百姓,也走途無路了!”

“日日耕種的農人都要落草求活路,憑什麼不稼不穡的僧人就能置身事外?”

“你下山那麼久,難道就不知道這天下破敗什麼樣子了?”

“百姓流離你不心疼,卻心疼這鬼用都沒有的爛佛像!”

“師兄,你心中的慈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