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武郎如此客套,可是要折殺老夫啊!”

楊介連日指導施刑,說話的聲音都有些沙啞,但回家見到錢乙的私信,立馬召來徐澤。

“仲陽兄(錢乙字)近況如何?”

“不太好,精力大不如前。”

“哎,難怪仲陽兄在信中言及大限,老夫也該回東京看看了。”

楊介稍稍調整情緒,拱手道:“老夫還要感謝你有心收集的藥方,另闢蹊徑,非常值得研究。”

徐澤趕緊還禮,道:“舉手之勞,當不得吉老先生謝。”

“修武郎此番找老夫,恐不止送信吧?”

“小子被朝廷委以巡海之責,日後必會深入蠻荒海島,恐彼處多瘴癘和瘟疫,想求吉老先生為小子開幾副藥方,以護周全。”

“哈哈,修武郎莫要羞煞老夫。”

楊介自嘲道:“瘴癘、瘟疫之難,千年以降,無人能解,老夫只是‘瘋醫’,卻不是‘狂醫’,這方子,老夫開不了。”

徐澤並未失望,受限於觀測手段的不足和理論上的偏向,古人誤以為溼熱地區高發的惡性瘧疾等傳染病是因瘴氣所至,乃稱瘴癘。

莫說此時,數百年後,瘧疾都是令人聞之色變的恐怖疾病,楊介不能治很正常,但若說當世,有誰能破解這個疾病,必“非吉老莫屬”——這是錢乙的斷言。

“小子斗膽問一句——吉老可曾解剖過瘴癘的屍體?”

“有!”

楊介毫不在意的徐澤的直白,反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發現?”

錢乙在信中,可是推崇過徐澤雖不通醫理,但常有出人意料卻發人深思之語,是以楊介見徐澤此問,馬上想到了自己解剖中發現的一些疑點。

“小子只是一些推測,當不得準,胡言之處,望先生勿怪。”

“嗯!請講。”

楊介坐在椅子上,身子前傾,疲憊之態一掃而去。

“小子以為,人之所以得病,無外病從口入、病從鼻入、病從體表入三種。”

徐澤一張嘴就是不符合中醫理論的外行話,但楊介不以為意,仍是聽得很認真。

“瘴癘源於瘴氣之說已久,算是‘病從鼻入’,卻一直無對症之方,哪可否從‘病從口入’‘病從體表入’入手施治?”

楊介琢磨著徐澤的外行話,猛拍大腿,道:“瘴癘若是源於瘴氣,死者氣管、肺泡必先受損,若是病從口入,腸胃必有異常,然我解剖所見,盡皆脾大,卻少有肺腫,未見腸爛。如此說來,瘴癘病因,當是病入體表所至?”

徐澤點頭道:“小子猜測,瘴氣多發之地,必是溼熱之所,彼處必多——”

“蟻蟲蛇蚊!”

這句話卻是楊介搶答的,其人霍然起身,在屋內轉了幾圈,越想越興奮,當即喚來幼子楊紹能,令其備車,準備進京與老友道個別,探討一下瘴癘之症,然後就直下廣南,實地考察研究對症之策。

把楊紹能嚇得夠嗆,苦苦哀求。

徐澤也是被這瘋老頭嚇了一跳,楊介已經七十好幾,這要是在廣南有個三長兩短,自己的罪過豈不是大了?

“吉老先生德高,這些年應有不少如意弟子,‘有事,弟子服其勞’,何不擇幾名弟子代行其事?”

聽了徐澤此言,楊介終於冷靜下來,給楊紹能說了幾個名字後,又邀徐澤坐下,躬身施禮道:“此事若成,我代天下蒼生謝過修武郎!”

徐澤哪敢受這禮,趕緊起身讓到一邊,又被楊介按住,生生受了其一禮。

“修武郎公務繁忙,老夫年事也已高,難以常聽指點,但老夫還有一名弟子,盡得真傳,定可佐修武郎成事!還請稍等片刻,我這就修書一封。”

楊介說完就拿墨,徐澤趕緊搶過硯臺磨墨。

一刻後,楊介寫好信,封好口,交給徐澤。

只見信封上六個字——吾徒道全親啟!

閱讀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