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並不是太滿意。

朱慈烺面色沉思,面對具體的軍議之論,並不干涉,只靜靜傾聽。

這時,一人忽然拱手:“下官倒以為,流賊未必就沒有戰力,關鍵是如何使用?”

眾人一看,原來是高鬥樞。

高鬥樞是原鄖陽巡撫,孤軍鎮守鄖陽,數年不失,抗賊有功,因而成為軍機。

“下官在鄖陽時,鄖陽總兵王光恩就是出身流賊,然王光恩勇猛善戰,每戰必突前,遇十倍敵人也從來不皺一下眉頭,下官能守衛鄖陽不失,王光恩以及他麾下的兄弟鄉親,功不可沒,而他們都是出身流賊。在下官看來,王光恩所部的戰力,強過左良玉數倍,是真正的死戰精兵!”

“因此,流賊並非不可戰!”

“剛剛,下官詳細研讀了李巖的書信,如果李巖在信中沒有虛言,臣以為,李過此人,倒是可用,並且是可以激勵的。”

高鬥樞說完退下了。

眾人小聲議論。

這時,又有一年輕臣子站出:“是啊,兩千殘兵,孤守一座早已經廢棄了的千年城堡,在茫茫草原,蒙古人的猛攻之下,他們又能堅持多久呢?一旦闖營堅守不住,我們現在所有的謀劃不但都是白費功夫,而且還會浪費大量的錢糧。不過,正是在常理看來,闖營不可能在白城子堅守,再放出訊息,秦軍移往遼東,蒙古人才有可能放鬆警惕,繼而大舉圍攻白城子這正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所在啊。”

“因此下官以為,秦督的計劃可行,勝了是大勝,即便有所不利,沒有達到預定目標,但只要小心謹慎,以沃爾都司蒙古全部上下也不過兩萬人的兵馬,想要吃掉我秦軍六萬和一萬土默特騎兵也是不可能的。勿要患得患失,計劃應該立刻施行,以免夜長夢多,河套形勢出現變化!”

卻是軍機行走楊爾銘。

楊爾銘少年中進士,今年剛不過二十七歲,正是年輕,血氣正足,對於殺伐之事,向來果斷。

眾人議論更多,總體上,在孫傳庭的影響下,都漸漸趨於支援。同時的,議論的也不再只是大戰略,很多已經轉到小的戰術和糧草運輸的配給之上了。

秦軍營中現在有兩個月的軍糧,但軍機處以為是不夠的,戶部需要在一個月之內,再向陝西緊急輸運軍糧一百萬石現在是二月份,正是青黃不接,糧食最為困難之際,軍機幾臣盤算了一下,四川湖廣加上陝西本地的糧倉,連同一些原本要北上運往京師的糧食,全部從徐州準運,運往陝西,勒緊褲腰帶,盤整一下,還是能湊出來的。

最後,一直沒有吭氣的陳奇瑜也終於說話,他拱手:“收復河套,那是利國利民的千秋大策,朝廷非是執行不可,然對於闖營的使用,仍需要謹慎,不可太過輕信”

當初陳奇瑜在車廂峽被眾流賊賄賂所騙,大好形勢毀於一旦,自己也被憤怒的崇禎帝投入詔獄,差點就沒有了性命,這個教訓可不敢忘,對於流賊的投誠,他內心裡始終抱持警惕,因為如此,他對李巖和孫傳庭的計劃,心中其實是抱持懷疑的,軍機處五臣中,他最能揣摩隆武帝的心思,對隆武帝收復河套的想法,最為支援,但今日因為流賊詐降的陰影,他對使用闖營之事,卻不敢過於支援,只恐一個不慎,又重蹈了以前的覆轍。

議論的差不多了,結論也很明確,負責記錄的兩個書記官,更是寫了重重的一疊實錄,於是眾臣的目光都看向了隆武帝。

眾人的注視中,朱慈烺向前一步,來到沙盤邊,環視眾人,緩緩說道:“闖營能否堅守白城子,完全不在朝廷的掌控中,就這一點來說,此次計劃,確有冒險之處。但朕以為,這個險,值得冒!”

“不止是因為計劃一旦成功的巨大利益,更因為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任何事情,是百分百一定能成功的,如果害怕失敗,就不去嘗試,那我們永遠都不可能取得任何一場戰事的勝利。”

“遼東如此,河套也是如此。”

“只要每一次戰事都經過詳細的討論,利弊得失,其間可能的風險和收益,全部列出來,各部按照執行,即便失敗了,眾人也沒有罪,有罪的只是朕和軍機處。”

聽陛下如此說,眾臣都是躬身。

朱慈烺繼續道:“剛才有人提到土默特,朕以為想的極其周到,土默特雖然歸順我大明,善巴也即將成為朕的老丈人,但他們畢竟是蒙古部落,和沃爾都司系出同源,此番襲取沃爾都司,保密最為重要,因此劉愛卿。”

說著,看向軍機劉永祚。

“臣在。”劉永祚拱手。

“朕任命你為朕的特使,即可動身,前往土默特,督促善巴儘快調集兵馬,等待命令,所需糧草,從宣府就近調運,但是命令到達,土默特要立刻出擊,其間,絕不能走漏訊息,不論是出擊之前,還是出擊之中,你都要跟在善巴身邊,不使他有任何疏忽!”

“臣明白。”

朱慈烺再看向眾人:“土默特之外,我大明騎兵的運用也是關鍵,為保勝利,從現在起,大同騎兵暫時歸三邊總督孫傳庭節制,待到戰後,再歸還原處。”

孫傳庭躬身:“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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