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馬蹄聲急促,火光之中,一騎急急而來,卻是中軍官,中軍官在楊文嶽面前勒住戰馬,連馬都來不及下,就直接報道:“軍門,建虜來襲!”

楊文嶽急的跳起來,臉色漲紅,目眥欲裂的問:“建虜過河了?”

“沒,是後面來了敵人。”中軍官氣喘吁吁的翻身下馬。

“後面怎麼會有敵人?”楊文嶽呆了一下,忽然想到了昨天下午軍議之時,堵胤錫提出的憂慮,隨即臉色大變,上前一步抓住中軍官的胳膊,急吼吼地問道:“有多少敵兵?”

為了防守運河,明軍將大部分的兵力都佈置在了河岸邊,後方的防衛兵力極少,是為前重後輕。一旦被背襲,後果不堪設想。

“暗夜之中,不知道多少騎,姜總鎮正在分兵抵抗,不過建虜來勢兇猛,我軍準備不足,怕是難以抵擋,為安全,姜總鎮請軍門立刻移帳!”中軍官滿頭大汗。

楊文嶽下後退了一步,踉踉蹌蹌,幾乎站立不住。

“請軍門移帳啊~~”腳步紛亂,楊文嶽帳下的幾個幕僚都衣衫不整的奔了過來,暗夜裡的呼喊和騷動驚動到了他們,人人都是臉色驚慌,和太子不同,總督巡撫的幕僚們的帳篷,就在中軍帳附近,隨時為總督巡撫獻言獻策,朱慈烺卻是因為太子的身份,警戒程度最高,開封遇刺之後,他營帳周邊一百步之內,再不能有其他閒人。

“不,不能移帳,”楊文嶽卻是冷靜了下來,堅毅的說道:“我是保定總督,我如果移帳,我軍不就亂了嗎?再者,我身後就是太子中軍,我豈能置太子殿下於危險?”

“報~~”

話沒有說完,就又聽見腳步急促,一名傳令兵急匆匆而來,翻身下馬,驚慌報道:“軍門,建虜正在渡河,木筏下水,火把無數,不知道有多少兵?”

眾人更驚,後有突襲,前有渡河,形勢危矣。

楊文嶽卻是仰天一笑:“來的好快,”隨即收住笑容,臉色嚴肅的下令:“傳令,擂戰鼓,升我保定兵的戰旗,本督要讓所有的保定將士知道,本督還在這裡,除非是擊退建虜,否則本督絕不後退!”

幕僚們都跟隨楊文嶽許久,相互一看,人人明白楊文嶽的心意,戰局如此,怕已經是難以挽回,楊軍門此時命令擂響戰鼓,升起保定戰旗,除了不甘潰敗,要為大明盡最後一份心力之外,怕也是為了保護太子殿下。

戰旗升起,不止是己方將士,建虜也會知道,大明領兵部侍郎、保定總督楊文嶽就在此間,那一來,原本是要快速透過的建虜騎兵都會停下來,以獲取保定總督為大功。

如此,這裡必將成為建虜猛攻的物件。

而攻擊太子殿下的兵馬,自然就會隨之減少。太子殿下有更多的時間撤退和組織反擊。

楊軍門,這是以自己為標靶,捨棄自己,保護太子殿下啊~~

“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傳令!”楊文嶽臉色凝重,表情堅定無比。

眾人心知,軍門心意已決,於是躬身:“是。”

楊文嶽看一眼諸位幕僚,對身邊的一個親衛家丁說道:“楊福,你帶人護送諸位先生離開。”

“軍門,你這是何意啊?”幕僚都是拱手:“事危急,我等豈能離開?”

楊文嶽卻背過身去,不看他們,冷冷說道:“這是本督的命令。楊福,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帶他們走?”

“是,諸位先生請!”那家丁抬手,做引路狀。

“軍門!”

眾幕僚都跪下了,為首一人,激動的說道:“軍門的心意,我等明白,然我等都是軍門的幕僚,軍門留此血戰,我等怎能偷生離開?傳將出去,我等有何面目立於天地之間?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我等願隨軍門血戰到底~~”

“願隨軍門血戰~~”眾幕僚齊聲。

楊文嶽肩膀微微顫抖,轉過身來,目光望向眾人,緩緩道:“諸位都是跟隨我楊文嶽許久的老人,多年來為楊某獻言獻策,奈何楊文嶽非是帥才,沒有擎柱之能,不能為朝廷立功,為諸位進階,實在是慚愧,今日危急,楊文嶽身為保定總督,必須留在這裡,諸位卻是不必……”

“軍門差亦。我等雖非科甲,亦沒有中過舉人,但報國之心和軍門無異,軍門今日逐我們走,豈不是把我們都當成了是臨危忘義、苟且偷生的小人?”幕僚更激動。

楊文嶽眼眶發紅:“既如此,你們就留下,如果能活,我必為諸位請功……”

這中間,中軍官在營中策馬賓士,扯著嗓子,往來呼喊:“軍門有令,升戰旗,擂鼓,擂鼓啊~~”

一聲聲,一道道,沙啞的聲音在炮聲隆隆,喊殺震天的暗夜裡,既孤獨,又悲愴。

“咚咚咚~~”

有軍士爬上鼓樓,戰鼓擂響。

象徵作戰的戰旗,也被手忙腳亂的升起。

但外圍的軍營都已經被建虜攻破,或者是陷入了混亂,此時能聽到戰鼓,服從戰鼓的,只有圍繞在楊文嶽總督大帳周圍的幾十個營帳了,這些營帳,都是楊文嶽的督標營,暗夜之中,聽到命令,在喊殺和炮聲之中,軍士們急慌慌地從營帳裡鑽了出來,持起武器,準備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