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握了握手中的短劍,抬目望著天空,用嬌脆的聲音道:“那就好,只要有機會,我一定取了他的性命,讓崇禎老兒去哭!”

官軍的歡呼聲還在繼續,在親眼見到大明太子的英武和從容,尤其是太子帶來大批援兵之後。官軍的軍心登時就穩定了下來太子如此鎮定,顯然是成竹在胸,又親臨前線,此戰必勝。

太子代天出征的大纛一到,左良玉“平賊將軍”的大纛就降了下來,戰場上只能有一個統帥,現在是太子領軍。左良玉率領左營眾將親自迎接太子。戰場一切從簡,沒有跪拜,只是抱拳,太子勒住戰馬,在馬上點頭,肅然道:“不必多禮,佈陣迎敵要緊。”

這中間,所有的步兵,不論太子新帶來的兩個精武營的千總隊,還在原先在中軍列陣的左部兩千步兵,全部都衝到第一線列陣禦敵,只有左柳營分出了六千人馬和閻應元的千總佇列在中軍大纛之前,作為大軍的後備隊。

步兵佈防的調整,由吳甡親自指揮和調派。在他的喝令下,各部步兵到指定的地點列陣防禦。

考慮到左營步兵缺少火器,戰力難以保證,所以吳甡將精武營的四個千總隊分別派在了前方禦敵的四個重要部位,中間穿插左營步兵和左柳營。等於是以精武營為幹,以左柳營和左營為枝,形成一道穩固的防禦體系。如果他們兩部頂不住,臨近的精武營可隨時支援。

官軍步兵一共兩萬餘人,擺出了一個大約六里長的正面防禦陣型,兩翼則由左良玉的騎兵負責,太子在三千營和武襄左衛的保護下,坐鎮中軍,提振士氣,調派人馬。

為什麼是六里?因為六里是官軍防禦的最低限度,少於六里,流賊完全可以繞過官軍防禦,去賈魯河的更上游,或者繞道救援柳莊。六里不但是最低防禦,同時也是兩萬步兵的防禦極限。

一片人喊馬嘶、官軍急急佈防之中,朱慈烺撥馬衝上小山坡的最高處,遠望對面的流賊軍陣。

當官軍佈陣的同時,對面的流賊也在亂糟糟的準備進攻,十萬大軍的調派不但需要時間,更需要相當的指揮能力,各個大掌盤、中掌盤,都策馬來去,揮舞馬鞭,指揮手下的兵馬進入相對應的進攻陣地。

山坡上,左良玉小聲向朱慈烺彙報軍情。

對於太子的出現,左良玉一點都不意外,因為從一開始他就知道,以太子的英武和自信,是一定會親自到前線督戰的。剛才他只所以給了左夢庚一馬鞭,乃是因為他得到訊息,說太子已經行到了身後兩裡之處,但不知為何忽然又停下了腳步,左良玉剛開始不明白,但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太子的用意。

太子身份尊貴,他出場最大的一個目的就是要提振官軍計程車氣。

所以時機選擇非常重要,來早了,官軍鼓起計程車氣可能很快就會洩掉,來晚了,戰鬥開始了,想要鼓舞士氣也來不及。而太子選擇的時機非常恰當,正是闖營大軍到達、官軍軍心動搖之時,太子的出場,不但振奮了官軍計程車氣,也壓制了流賊的氣焰。

明白了太子的用意,在佩服太子心機的同時,左良玉就更是戒慎小心了。

他心底隱隱有一種懷疑,在歸德駐軍的這兩個月裡,太子每日巡視軍營,召見各級軍官,很有可能已經收買了他的某一個部下,如果太子知道左夢庚曾經向他提出過那麼荒唐的建議,而他沒有強烈反對,那他未來的前途就黯淡了,因此他才會毫不客氣的給了兒子一馬鞭,就是要向太子證明自己死戰到底的決心。

聽左良玉說完,朱慈烺深深望著他:“崑山將軍,此戰敵眾我寡,非拼力死戰不可,我軍的兩翼就交給你了,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闖賊突破!只要堅持到天黑,等虎大威的援兵到達,今日我軍就是大勝!”

“臣遵命,就是粉身碎骨,臣也絕不會讓流賊逾越一步!”

左良玉慷慨抱拳,然後轉身大步離去,上了戰馬,親往左翼防守。右翼則交給了猛將馬士秀。

步兵在中間,騎兵在兩翼,這是冷兵器時代,華夏王朝軍隊最基本的行軍和防禦陣型。

但闖營的陣型卻和官軍完全相反。

闖營行軍和進攻,歷來都是騎兵在中間,步兵在兩翼,作戰之時,兩翼的步兵先衝上去猛攻,等官軍疲憊了,騎兵再從兩翼與側後完成包抄和致命一擊。行軍時,如果遭到官軍的襲擊,難以抵擋時,中間的騎兵會毫不猶豫的拋下兩翼的步兵,直接撤退。究其原因,乃是因為騎兵乃是流賊的主力,流賊最講究的就是一個“流”字,兩翼的步兵,或者說是裹挾來的炮灰,死就死了,根本傷不到流賊的實力。

此時,闖營和曹營的進攻架勢依然是遵循老辦法。

一萬騎兵聚集在中間,九萬步兵在第一線展開,只等列陣完成,就會對官軍展開攻擊。

朱慈烺下了馬,站在山坡上,舉著千里鏡,仔細觀察對面的流賊士兵。

雙方距離不到四里,最前面的距離甚至不到兩裡,千里眼清楚的將闖營所有的動靜都收入眼底。

朱慈烺看完一圈,心情沉重,將千里鏡交給吳甡。

吳甡觀望了一圈後,將千里鏡交給侯恂,臉色凝重的對太子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流賊確已經不是當年的流賊了,想不到兵勢如此之盛,盔甲兵器一點都不比官軍差,騎兵甚至還勝過了官軍。”

朱慈烺道:“少司馬以為,我軍守得住嗎?”

吳甡拱手:“流賊雖然勢大,但仍以烏合之眾為多,臣以為,我軍堅守到天黑,不成問題。”

“但少司馬你眼中有很深的憂慮……”朱慈烺盯著他的眼。

“是。”吳甡輕嘆:“臣以為,我軍兵力還是有點少,神機營又不知能不能及時趕到,為大軍提供火炮支援,一旦開戰,精武營守衛的幾個地點沒有問題,但左營步兵堅守的幾個點,臣卻有點不放心。流賊將領都是人精,最擅長柿子挑軟的捏,他們一定會猛攻左營堅守的幾個地方,一旦左營堅守不住,精武營又來不及救援,被流賊突入陣中,我軍就危險了。”

這也正是朱慈烺所憂慮的。

吳甡繼續道:“所以臣以為,應該儘快攻克柳莊,將圍困柳莊的四千人馬調到前線來。”

“流賊在柳莊最少也有一千五百人,還挖掘了壕溝,佈置了工事,短時間之下想要拿下,怕是很難。上一封軍報,我軍派人勸降,結果使者被流賊射死在了村頭。”朱慈烺皺著眉頭。

“柳莊流賊確實頑固。臣有一計策,不費一兵一卒,就可以拿下柳莊。”吳甡拱手。

“哦,先生快說!”朱慈烺驚喜。

崇禎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