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清脆,口音明顯不是河南的,他不識朱慈烺的身份,見朱慈烺身著甲冑,是眾人之首,以為朱慈烺是將軍。朱慈烺微微一奇,翻身下馬,溫言問道:“不要怕,你們是何人的家眷?”

那少年抬起頭,大聲道:“我們父親乃是歸德同知顏則孔,歸德被流賊攻破之時,家父在城樓殉國,家母在家中自盡,臨死前讓我帶著弟弟逃走。我怕被流賊認出,一直帶著弟弟藏在城中,今日官軍收復歸德,才敢帶著弟弟出來。求大將軍救救我和我的弟弟吧。”

聽到顏則孔三字,不止朱慈烺,丁啟睿楊文嶽等人也都是大吃一驚。

顏則孔和梁以樟死守歸德,顏則孔戰死城頭,梁以樟下落不明,但兩人都是國之忠臣。尤其顏則孔,據說全家人都死在了城中,現在卻跑出了子嗣,丁啟睿楊文嶽等人都是驚喜。

見是忠良之後,又見少年口齒清晰,顯然見過世面,朱慈烺心中已經信了,蹲下身子:“你可有憑證?”

那少年連忙伸手到懷裡搜尋,半天摸出了一個小包裹,解開呈了上來,“大將軍,這是我父的官印,是家母送我們出府時交給我們的,此外還有家母手寫的一封血書。”

朱慈烺看了官印,交給身後的丁啟睿,丁啟睿接住了,紅著眼眶連連點頭,顯然官印是沒有錯的。朱慈烺又看血書,上面記錄了城中殺聲四起,流賊已到顏府門外,顏夫人決意隨夫殉國,又求人收留這姐弟倆的請求。

姐弟倆?朱慈烺微微一驚,見那少年蓬頭垢面,臉上滿是汙垢,根本看不出是個女孩。不過細細觀察之下,卻能看到少年纖細的脖頸和瓜子形的小臉,於是小聲問:“你是女孩?今年多大了?”

少年低頭小聲回答,“是,奴家是女孩,今年十四了。家母說本來應該一家同殉,但念在顏家三代單傳,弟弟又小,無力自保的情況下,讓奴家保著弟弟出來,為顏家留一點香火。”

朱慈烺連連點頭,不知不覺中,眼角已經溼潤了,吩咐田守信將顏家姐弟帶回營中,好生照顧,直到這時,少女好像才意識到了朱慈烺的身份,一時驚得說不出話來……

夜晚,朱慈烺在城南大營召開軍議。

文官武將分列而坐。

左下位,吳甡、丁啟睿楊文嶽和軍中的監軍等人依次列席,右下位,左良玉列在第一位,而後是三千營主將賀珍、精武營主將吳襄,右柳營主將馬德仁,而後虎大威,方國安,楊德政,副將劉肇基,神機營副將李順,通州副將姜名武等人按班次身份而坐。而諸軍賬下的一些將領,左良玉麾下的金聲恆、王允成;虎大威之子虎子臣,楊文嶽賬下的副將賈悌,丁啟睿標營主將馮名聖,還在被暫調到京營的馬進忠也都在場列座。

兩軍在歸德勝利會師,接下來就是進軍開封。

進軍之前,朱慈烺想聽聽眾將對戰事的看法。

朱慈烺雖然坐在中間,但軍議還是由右侍郎吳甡主持。

吳甡威嚴道:“流賊圍困開封,開封戰事吃緊,諸將以為,我軍應當如何進軍?”

話音不落,就見一人霍然站起:“末將以為,我軍先克陳州,又復歸德,二十萬大軍,士氣正盛,應急速進軍,救援開封。末將請為先鋒,不破流賊,誓不還師!”

說話聲音不高,但卻震的人耳膜嗡嗡作響。

卻是保定總兵虎大威。

太子“簡在朕心”,老長官吳甡又是領軍的文官,虎大威立功報恩的心思,比任何人都要迫切。

丁啟睿撫須讚許,楊文嶽卻是默不作聲,他是保定總督,虎大威是他的部下,事先沒有和他商量,就要請為先鋒,這讓他微微不快,虎大威的三千兵是他保定兵的精銳,一旦折損,他保定兵怕就沒有什麼戰力了,因此他不同意虎大威為先鋒。先鋒之職,理應屬於實力最強大、騎兵最多的左良玉。

吳甡不置可否,目光看向左良玉。

不止他,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著左良玉。

雖然京營顯露了一定的實力,但眾將心中都是清楚,京營最重要的任務恐怕還是壓陣和保護太子,真正衝鋒陷陣的還得是他們這些地方部隊,而地方部隊當然是以左良玉為首。

眾目睽睽之下,左良玉站起來抱拳道:“末將認同虎將軍的看法,我軍士氣正盛,應即刻整合兵馬北上,與開封陳永福內應外和,將流賊殺了片甲不留!”

“好!”

“左鎮說得對!”

帳中各官將反應過來紛紛響應,看起來士氣極旺,人人都是忠臣猛士。

幾乎所有人都同意即刻出兵,解圍開封,而對於即將到來的戰鬥,人人都抱持信心,認為官軍必勝。

人是好面子的動物,尤其是當著皇太子的面,就更是不能露出怯弱了,不管內心的真實想法如何?在眼下的這個場面裡,是絕對不能被人小看的,慷慨激昂的場面話,是一定要說的。

官軍有二十萬,流賊雖然有五十萬,但真正能戰的戰兵不會超過十五萬。以二十萬官軍對十五萬,雖不敢說能大敗流賊,但至少可以立於不敗之地,因此眾將的膽氣並非是吹牛。

最重要的一點,太子營中的七十萬軍餉還沒有發呢,這種時刻不積極表態,一旦惹了太子不高興,認為你怯弱,壓著你軍餉不發可怎麼辦?

一片慷慨激昂之中,皇太子朱慈烺卻始終不動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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