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午後,兩個山西商人走進了“貿昌盛”。

佟老闆正在櫃檯後打盹,聽到腳步聲,睜開眯縫的小眼一看,還沒等他看清來人,就見走在前面的那人笑眯眯地拱手:“佟掌櫃,別來無恙?”

“原來是秦師爺!”

佟老闆認出來了,連忙從櫃檯後轉出來拱手回禮,秦師爺是山西大商梁嘉賓的得力助手,這些年梁嘉賓身體有恙,生意都交給兒子梁懷遠,他本人不再出關,而秦師爺地位不墜,甚至比過去更受老闆器重。佟老闆在王家集多年,和山西商人多有交集,因此對秦師爺一點都不陌生。

兩人相互寒暄幾句,佟老闆望向秦師爺身後那人:“這位是……”

“鄙人譚川。”那人面帶微笑的自我介紹。

秦師爺笑著補充一句:“譚川是我們少東家的遠房表哥,這一次專門來歷練的。”

佟老闆哦了一聲,沒有在意,目光轉回秦師爺:“秦師爺一定是為你們少東家打前站來的吧?不知少東家現在哪裡?這一趟又帶來了什麼好貨?”

一說到少東家,秦師爺臉色立刻就變了。

佟老闆何等精明,立刻察覺到不對,笑意一斂:“怎麼了秦師爺?是出什麼事了嗎?”

“能借一步說話嗎?”秦師爺臉色凝重。

佟老闆眼有驚異,但還是點頭:“當然可以。”令夥計看著店鋪,他帶著秦師爺和譚川兩人進了後堂。

請二人落座,關上門,佟老闆道:“秦師爺,到底出什麼事了?”

秦師爺懷中掏出一封信,雙手呈送佟老闆,鄭重道:“這是我們少東家寫給你的親筆信。你看完就知道了。”

佟老闆開啟了看。

秦師爺緊緊盯著,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欞灑進來,照在他右邊側臉上,他的眉角微微在跳動,不經意中,他右腿緊張的在顫抖。

佟老闆看完書信,臉色一下就凝重了,一邊將信箋折了起來,一邊抬目看向秦師爺,沉吟問:“少東家的傷勢怎樣?”

“不是什麼大傷,就是腿部中了一刀,不能騎馬,不然他一定親自來。”秦師爺解釋。

“貨物被蒙古人搶了,少東家受了傷。所以想要把存在我這裡的一千兩金子拿回去?”佟老闆問。

秦師爺點頭。

佟老闆皺著眉頭不說話。

“怎麼佟老闆,有問題嗎?”秦師爺問。

佟老闆點頭,一臉為難的道:“有一點小問題,當初我和少東家可是有約定的,除非是見到他本人,否則這筆金子是任何人也不能提的……”

秦師爺早有準備,從袖中取出一物,開啟布搭,亮給佟老闆看:“我們少東家說了,只要你見了此物,就會明白他的意思。”

原來是少東家梁懷遠戴著的一枚戒指。

佟老闆臉色微微一變,接過戒指仔細看,確定沒有問題之後,點頭:“既然如此,二位在這等著,我這就去準備。”

起身離開。

等他一走,一直挺著腰桿的秦師爺像是洩了氣的皮球,一下就軟軟地攤在了榻上,眼角驚喜的壓不住,衝譚川低聲道:“成了!”

譚川也就是高文采卻面無表情。

那日梁懷遠在蒙古人襲擊,身受重傷,臨死前告訴秦師爺,說他梁家在廣寧王家集貿昌盛的佟老闆那裡還存有一千兩金子,令秦師爺去取了,重振他梁家的生意。秦師爺一個人不敢去,就問他願不願意一起到廣寧走一趟?如果成了,可重謝他五百兩銀子。

高文采本就計劃往廣寧走,秦師爺的提議正合他心意,於是他便點頭應允,兩人風餐露宿,走了差不多兩個月,終於是到達廣寧。這一路艱辛無比,好幾次都差點被蒙古散騎搶為漢人奴隸,也幸虧有秦師爺這個嚮導,不然高文采非走錯方向不可。

在進入王家集之前,秦師爺找他商議,說如果將少東家已死的實情說出來,佟老闆說不得會賴賬,為穩妥起見,少東家的死還是要保密,所以秦師爺仿著少東家的筆跡寫了一份信,令整個事情更加妥切,至於戒指,乃是少東家臨死前親口所說,更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此時處身在貿昌盛的後堂,聽著佟老闆漸漸遠去的腳步聲,不同於秦師爺的驚喜,高文采卻心生警惕,或許是多年錦衣衛的生涯,令他生出對任何人都不輕易相信的本能。他總覺得佟老闆的表情和眼神有點不大對勁。

所以聽得佟老闆離開,他立刻悄無聲息的跟了出去。

佟老闆沒有去前堂,而是匆匆去了後院,喚過在後院餵馬的幾個馬伕,低聲叮囑。

幾個馬伕立刻抽出長刀,前三後四,向高文采和秦師爺所在的後堂逼了過來。

七人都身材矯健,一看就知道是精悍家丁。

高文采臉色一變,不好,果然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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