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宗周的怒氣卻更多,冷冷道:“出去!”

“先生你說什麼?”館長彷彿沒聽見。

“我讓你滾出去!”劉宗周的怒氣無法遏制。

“先生你這是何意啊,小人好心好意的通知你,你怎麼可以如此不近情理?”見劉宗周臉色漲紅,越來越怒,眼睛都快要瞪出來了,館長不敢再說了,縮了一下脖子,轉身唯唯諾諾的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嘀咕:“裝什麼裝啊,明明想當官都快要想瘋了,表面上卻是矯情,哼,讀書人都這樣,一會公公來傳旨,我看你再裝……”

雖然是嘀咕,但每一個字卻都清清楚楚的送到了劉宗周的耳朵裡。

劉宗周氣的都快要瘋了,自己的清譽,竟然被一個驛館館長看的如此不堪。

宦海沉浮,起起落落,對這個二品的左都御史,他並沒有什麼眷戀,對他這種名滿天下的大儒來說,不管七品的御史、二品的左都御史,甚至是平民百姓,沒有任何的區別,只要他立在天地間,他就是嬉笑怒罵的一尊。

館長走出劉宗周的房門,隨手為劉宗周關上房門,左右看了看,確定周圍沒有人,他長長鬆口氣,用袖子擦一下滿頭的汗,摸摸胸口,抑制住心臟的劇跳,然後鬼鬼祟祟的下了樓,向後院走去。

一身便衣的田守信正站在後院的柳樹下。

剛才他躲在劉宗周的窗外,驛館館長和劉宗周的對話,他聽得清清楚楚。

“乾的不錯。”

田守信將五十兩銀子塞到館長的袍袖中。

館長剛才所說的那些話,都是他一字一句的教給館長的。

沉甸甸的銀子讓館長眉開眼笑,不過他還是有點不踏實,忍不住的道:“可嚇死小人了,劉宗周可是左都御史,小人剛才那番胡話,他日後醒悟過來,不會報復小人吧……”

田守信一瞪眼:“他報復不報復咱家不知道,但如果你敢胡言亂語,咱家保證,你全家沒一個能活!”

館長嚇的哆嗦,連連作揖:“是是是,公公放心,小人就是死,也不會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

田守信冷哼一聲,走了。

館長站在柳樹下送他,等他走遠了,才長長鬆口氣,摸摸懷中沉甸甸的銀子,又欣喜又擔心的喃喃道:“這到底怎麼回事啊,東宮的田公公為什麼要激怒劉宗周啊,難道太子爺不想要這個老師嗎?”

一會,驛館門口馬蹄聲響,人影晃動,幾名飛魚服錦衣衛先進到驛館,清出場子,接著一名穿著蟒袍的中年太監大踏步的走進了驛館,一進驛館大門,就高聲宣揚:“聖旨到,劉宗周接旨!”

司禮監首席秉筆王承恩到了。

館長趕緊去迎。

很快的,一條訊息震撼了京城。

一代大儒劉宗周以年老體邁、力不從心的理由婉拒了“太子少師”的聖旨,並且提出致仕。

致仕就是退休。

可劉宗周剛到京師不夠兩天,左都御史的袍子剛穿了一次,怎麼就要退休致仕?

而且居然敢抗拒聖旨,不做“太子少師”,劉宗周也算是開本朝之先河了。

當然了,聖旨並非不可抗拒,在這之前,劉宗周就婉拒過入朝擔任工部侍郎的聖旨,理由也是年老多病,不堪重用,不過那時相隔千里,朝廷難辨真假,可現在劉宗周本人就在京師,雖不敢說身體康健,但起碼是無恙,在朝堂上再“戰鬥”兩年應該是不成問題的。

如此明顯的事實,劉宗周居然敢用年老體邁、力不從心的理由來婉拒聖旨,如果朝廷嚴厲追查,這不就是欺君嗎?

驛館再一次人頭湧動,冠蓋雲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