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舊陰依謝宅

謝春山下了馬車，安閒自得地理了理衣袍，侃侃調笑道。

「想不到啊，殺人滅口這種事，旁人做的話，總要躲起來，藏起來，生怕給人知道自己的劣行。如今到了崔小姐這兒，卻要擺出如斯隆重的排場和陣仗。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麼正義之士在行替天道呢。」

崔雲珠不置可否，淡淡打量了他一眼，嫣然啟唇道。

「謝公子待錦瑟姐姐，當真是情深義重呢。」

謝春山笑意不減:「好說，不過崔小姐，其實現在你解決問題的手段，並不是最好的選擇。要想使既得利益最大化，另有其他辦法。」

也許是自覺勝券在握，崔雲珠此刻耐心十足，饒有興趣的接話道:「喔？謝公子有何高見，雲珠願聞其詳。」

謝春山神色自若，徐徐道，「這很簡單，試想一個活的謝氏家主掌握在手，不比一副作古的屍骨，能得到換取的東西多麼？」

「再者，你既出身崔氏，我記得你們先祖為籠絡權貴特意千辛萬苦蒐集了一本名冊。上面記載著各大世家的秘辛，小到宗族支派的糾葛喜惡，大到家族賴以存息的明暗勢力，你應該是被要求熟記的。」

「那麼，你一定知道謝氏歷代護主的影子隱衛。他們時刻跟隨在家主身邊，如果家主不慎遇害，則必定對加害者窮盡一生，追殺不休。」

「所以啊、」謝春山還待繼續說，崔雲珠驀地古怪一聲冷嗤，打斷他。

「所以，這便是你的籌碼麼？不惜用整個謝氏來換她活命？」

謝春山撫然擺首，假做惆悵的嘆道:「罪過罪過，什麼叫用整個謝氏來換？說得我像是賣國的昏君一樣，這可萬萬使不得。」

「不過、」他話鋒一轉，語氣隨之變得無比正經。

「崔小姐，我且問你，你以為家族因何而傳承，因何而屹立不倒，因何而萬世長存？可知我謝氏一族即便拋去富貴榮華，卸下無雙權柄，也不會沒落消沉。因為祖輩的信仰，世世代代從一而終的踐行如復，早已刻入骨髓，成了身體的一部分。若能秉持著初心，何懼風雨飄搖？」

說著，謝春山一字一句，鄭重的唸誦起謝氏祖訓。

脫去凡近，以遊高明。

莫為嬰兒之態，而在大人之氣。

莫為一生之謀，而有天下之志。

莫為終生之計，而有後世之慮。

心術不可得罪於天地，言行皆當無愧於聖賢。

能改過則天地不怒，能安分則鬼神無權。

不求人知但求天知，不求同俗而求同理。

「夠了！」崔雲珠又一次打斷他，原本柔婉嫵媚的眉目染上濃郁的戾色。

她睨著他，一改從前的溫言軟語，陰沉沉道。

「是，你大可以驕傲你的清高出塵，大可以看不起我，鄙薄不恥崔家的獻媚邀寵。謝春山，你出身名門望族，世家首列，生下來就被眾星捧月的呵護著，教養著。你甚至不必去爭名奪利，便有人雙手奉上。」

她的神情愈來愈激切，彷彿有什麼猛獸要隨著一腔傾吐破籠而出。

「不，不止如此…他們還會凜然大義的告訴你，你接受權勢，只是為了自由的活著，不受挾制。由此便心安理得的給慾望與野心披上了一層偽善的外衣，自以為凌駕於道義的制高點，哂視著苦苦掙扎不得的庸人。」

「這樣的你，以為看透塵俗，實際上卻大謬不然！你根本就不知道，對於世上大部分人而言，同樣也是對於我而言…手腳上束縛的鎖鏈尚不能解開，何況要求的還是愛與自由？」

「你怎麼沒明白？這世上所有的路，走到最後，都是殊途同歸。」

靜靜聽完崔雲珠一通發洩，謝春山面上仍是不顯山不露水，表情一派諱莫如深，心下卻暗暗竊喜。

惹得她失態了，就一定會暴露自己的破綻。他現在，大概能試探著猜到她的弱點在哪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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