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謝春山一聲又一聲的呼喚,錦瑟卻是無動於衷,如暴躁的困獸一般掙扎著,想要脫離他的桎梏。

她的視線直盯盯鎖在崔雲珠身上,好似濃墨點暈的瞳仁,沉沉的一片失焦的黑,與之對視稍久,恍惚生出一種莫可名狀的迷眩感。

謝春山定了定心神,顧不得禮儀約規,徑自摟她入懷,藉機貼近她的耳鬢,唧噥私語道。

「阿錦,聽我說,孩子沒有死!我方才仔細觀察過,那個人並不是真正的陳雪懷。你可還記得,我們來時明明在盈袖樓才見過他的,怎麼可能轉眼就被抓了,還變得這般邋遢憔悴。」

「可晉王看起來也不知情,想來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幕後主使恐另有其人。此人城府深沉,運籌帷幄,將我們算無遺漏的擱在局裡玩弄。當真可恨可惡!」

言畢,為防在場他人起疑,謝春山引身後退,微微拉開與錦瑟的距離,一手仍箍著她的肩膀,一手則握上她手中的長劍。

他放軟了語氣,聲色極盡溫柔輕緩,裡面滿到溢位來的憐惜與愛護之情,幾乎要讓人淪陷溺斃其中。

「阿錦,你清醒一點,堅強一點…我們一起離開這兒,嗯?」

這番勸導有了成效,錦瑟掰扯反抗的力度慢慢減弱。她晃了晃腦袋,一手扶額,雙目緊閉,眉頭緊緊皺成一團,神情難掩痛苦。

「我…謝春山…」

錦瑟睜眼,一隻眼睛恢復了原樣,另一隻眼睛卻還是鴉羽一樣,純到極致的黑色。

「我在,阿錦。」

謝春山一邊面上從容自若地應下她的話,一邊手下不動聲色地想要把她的劍一寸一寸抽離出來。

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明琮,靜靜看著發生的一切,面色沉沉不辯喜怒。

似乎不論如何爭執,哪方輸贏,他都沒有要插手的打算。然而,跟在他身後的鴛鴦卻看得分明,他的視線從沒有離開過錦瑟。

看出了謝春山的意圖,明琮暗暗隱忍著,思索是否要相助。

他不是怕違背隱山門規,而是前後多次下山,看起來是幫了忙,實際上,卻使得她的命途越發舛測糟糕。

誠如師兄所說,真正希望他能做的,是讓錦瑟回到原本應走的軌跡上。這才是對她有利的,而不是順從她的心意辦事。

因為,因果迴圈,一切早有定數。若強行與天相爭,破壞命格,必遭其加倍反噬。

夜深月向波心現,湧出銀盤一顆珠。

月,即大齊尊貴無匹的太子慕容明月。

她會為了他,輾轉反側,求而不得,甘願付出所有。

珠,則是伴在他身側共賞天下的美人崔雲珠。

而她會因為她,嫉妒成性,心智瘋魔,變得不擇手段,為人唾棄。

她的存在,是為了一顆簇清月之輝的明珠能夠呈現於世間,是為了成全。說得再直白難聽一些,是做為他人成功路上的一顆墊腳石。

可錦瑟從一開始,在知道自己的宿命後,便不願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