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本不是一種多麼具有意義的情緒,它起始於辜負,背叛,傷害。意味著遺憾,無奈,懊悔…最終了卻的結局,於己於他人而言,皆是一場空。

因為失去了的,註定無法彌補。

而更為悲哀的莫過於,恨到最後發現,到頭來發現恨錯了人,原來最該恨的人是自己。

這對一個人的打擊是摧毀性的、是致命的。

有那麼一剎,錦瑟想,走到這裡就結束吧。她實在累極,又難過極了,一顆心悲痛欲絕,找不到可以宣洩的出口。

虧欠華年的,虧欠阿爹孃親的,虧欠李氏一族的,到底該如何償還呢?

眼見少女面色陡然變得蒼白,謝堂燕瞳仁一縮,急道。

「昭陽,你怎麼了?」

錦瑟弱弱的張了張嘴,只覺得耳際聲音愈來愈模糊。

她沒力氣了。

意識不斷地,不斷地下墜,直至沉入一片漆黑淵谷。

錦瑟耽溺其中,不願再做掙扎。心想若能就此忘卻悲傷,拋掉那些不堪負累的記憶,永眠不復醒,也好。

在她闔眼,決意將要睡去的前一息,忽地天光乍現,虛空破開。春陽爛漫裡,月白長袍的少年緩緩向她走來,含笑伸手。

「阿姊,好久不見。」

錦瑟難以置信的睜眼,她愣了一瞬,下一刻,哭得撕心裂肺,毫無形象。

「年年,對不起。」

「年年,對不起。」

「…」

反反覆覆的,她說著一句話。

少年蹲下來,輕輕將她攬入懷裡,一下一下拍打著她的肩膀。

「阿姊,你沒做錯什麼,你做得很好。」

錦瑟搖頭。

「不,我錯了。我不該救慕容明月,那個白眼狼害了你,害了李氏。」

少年撫上她的臉頰,肌膚所感,他掌心溫涼,一點點的,極盡溫柔的抹去她的淚珠。

他一邊為她擦淚,一邊緩緩道。

「阿姊,你沒有做錯。試想,如果你沒有救下太子,如今大齊會是什麼局面?晉王陰狠,為君必生戰亂禍端。且,他未必鬥得過以王謝為首計程車族,屆時若幼子登位,同樣地,王氏挾天子以令諸侯,苦的只能是百姓。」

聞言,錦瑟忍不住雙手狠狠揉了一把頭髮,顫抖著聲線,喑啞著喉嚨吼道。

「那些與我何干?!我憑什麼要承擔,要考慮那些?我只想要你好好的,想我們一家好好的。」

華年微微一嘆,細長淺淡的眉眼蘊藏無垠星辰,他定定看著她,一字字道。

「阿姊,可我想。我想看到盛世安寧,民生無憂。我想看到你開心快樂,我希望你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白首到老。」

聽他這樣說,錦瑟當即就要反駁,可目之所及,那雙漾著旖旎風光的瞳眸,完整的倒映出她的影子。一筆一畫描摹著的,盡是刻骨繾綣。

她不由失聲,靜默片刻後,接著定定道。

「年年,我愛你。」

少年鴉睫顫動,耳根隨之泛紅,他不自在的轉臉。好一會兒才轉過來,低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