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天機斷縞帶

不論權錢，任何談判裡，若想掌控主權，爭取最大利益，那麼絕不能放低自己的底線。自承任謝氏少主以來，謝堂燕便被這樣教導。

初時，她亦是天真不諳世事的閨閣小姐，少不得經受磋磨錘鍊。一路坎坷走來，到如今手握王謝兩族命脈，於此一途，當稱得上爐火純青，造詣非凡。

但這一次，看起來卻是折在了一個初出茅廬的小丫頭手裡。

果真如此麼？

謝堂燕定了定心，任誰面對骨肉至親反目，親耳聽到要自己付出代價，為他人償命，都不會接受。

她非聖賢，自然也不例外。

主動服軟，不僅沒換得錦瑟動容，現在的情形，反倒愈發使她變本加厲了。

眼見局面脫離了設想，與原本計劃好的大相徑庭。謝堂燕噤聲不語，心下一番思量後，看向眉目譏誚孤寒的少女，緩緩道。

「昭陽，如果不是你已認可了我是你的母親，覺得我虧欠你良多，又怎麼敢這樣同我講話？」

「且不說我是你的長輩，難不成之前你同其他人做交易，心有不滿，喜惡不藏著掖著便罷了，連事後怎麼算計盟友也直言不諱麼？你雖說得痛快，有沒有以己度人，考慮到別人的感受呢。」

字字懇誠，全然是一副語重心長，教誨她的姿態。

錦瑟抿唇，給謝堂燕這麼一提醒，才驀地意識到，她做的確實有些出格了。想到剛剛自己宣戰報復的言辭，簡直有些傻的出奇了。

不過仇人在前，難免不被衝昏了頭，忍不住就撂了幾句狠話。

還不及她想出理由彌補一二，謝堂燕又道。

「你該知道的，在大齊，兵權並不是李氏獨有。」

說完，謝堂燕端起案几上的茶盞，淺淺啜了一口，接著一手細細摩挲著杯蓋，彷彿在等著什麼。

錦瑟恍悟，她是想看她伏低做小，認錯懺悔了。

如此，怎麼能讓她如願呢？

錦瑟吞回了一腔備好的謙辭，面上婉然一笑，點頭道。

「是啊，天下能調動兵馬的人多了去，不止有李氏一家。您若是覺得用李氏不放心，去找他們就是了。不必為了我，委屈求全，我救李氏，可不是一定要你的幫助才行。」

謝堂燕一臉的不贊同：「不要我的幫助，憑你自己如何搭救李氏？難不成你要舉兵進京麼，那可是謀反。」

錦瑟不以為意，好整以暇地看著她，聲色慵懶。

「謀反？說到謀反，您適才不是說，奪權而已，您可以兵不血刃的佔領建安。這樣說來，我倒是很想看一看，沒有兵馬將士的支援，您要如何兵不血刃的顛覆皇朝。」

言畢，她慢悠悠的問道。

「您既籌謀多年，又齊擁王謝之權，總不會是說說而已的空話吧？」

聽完她一席夾槍帶棒的話，謝堂燕將將轉好的面色陡變，原先薄唇噙著的淡笑徹底消匿不見，卻是冷冷的不置一詞。

錦瑟顯然已佔了上風，但她沒有見好就收，卻是乘勢繼續說道。

「想必，在來找我之前，您已經去問過其他人了。而在所有能調動兵馬的勢力裡，與之交易付出代價最少的，便是李氏。」

「所以啊，實際上，別無選擇的人是您，而不是我。」

「究竟這個局，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做起的呢？李氏入京麼？亦或是更早之前？王夫人，從始至終您想要的，就是李氏手中的兵權吧。」

「從把我送入李氏開始，你就料定了，不論我會不會認你為母親，到時為了搭救李氏，為了報恩，我一定會和你做這個交易，是不是？」

「怎麼不回答？是我猜錯了什麼嗎？其實如果您沒有提及兵權，意圖要挾我，我也、」

「夠了」，謝堂燕打斷了錦瑟接下來的分析，她沒想到，僅僅只言片語的對話，就把自己暴露的這麼徹底。

是她太盲目自信，過於大意了麼？

一陣惶恐無措後，看著眉目一派平靜鎮定的少女，謝堂燕明白了。

她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評價道。

「昭陽，他們把你教的很好，很出乎我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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